第11章 夜访谢部长-《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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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场中你永远不可能喜形于色,更不能快意恩仇,否则,你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官人,就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瞻仰遗容的时候,苏一玮看着白护单中的王天寿安详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再怎么安详,灰暗的气色已经表明他不是一个活人了,那个平时颐指气使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他,从此离开了人世间,如果再给他一次生命,他还会选择这样的生活和人生吗?
苏一玮不由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心想,老伙计,好好休息吧!没有你的今天,哪有我的明天?睁开眼,看到站在他前面的卫国华的小头儿梳得很有型,每一根头发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发胶味,心里不免一惊。他暗想,王天寿一死,偷偷乐着的不仅自己,还大有人在。想起昨天晚上卫国华从谢长顺那里出来的样子,心里肯定也装满了一样的希望与寄托。在市长人选没有确定之前,凡是有条件的人,谁都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除了卫国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瞄准这个位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决不能掉以轻心。
王天寿的事儿处理完后,谢长顺又在西川市待了两天,分别找市委的几位常委和副市长们进行了谈话,黄处长和李副处长则与一些重点部门的一把手进行了谈话。谈话的内容几乎一样,就是让他们推荐一至两名市长人选。
在这两天里,苏一玮真有点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如果单以推荐的票数为准,他能不能胜过卫国华还很难说。他知道,在西川,他有他的势力范围,长期以来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圈子,一个上下级关系的网,或者叫做帮派体系。这一体系中的人,无一例外地会推荐他,也期盼他能当上市长。因为他一旦成了市长,他肯定会重用他信得过的人,而受益者自然是他们。在官场中,虽然口头上都讲任人唯贤,但是,真正做到却是十分的困难,这并不是有人故意要同有才能的人过不去,主要的问题是你不熟悉他,不了解他,就没有感情,即便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德才兼备,你宁可用你熟悉的人,也不会用他。早在几百年前,中国的老百姓就说过朝里有人好做官,这是从民间的立场来看官场的,他们盼望着朝里有自己的人,更希望朝里的这个人官位越大越好,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庇护与提拔。
以此类推,拥护苏一玮的这边如此,拥护卫国华的那边又何尝不是这样?卫国华也是从基层滚爬到上层的老干部了,同样也有他的势力范围和帮派体系。这两大体系中的人员,自然会站在自己的利益点上,维护并且极力推荐各自心中的领导,而游弋于他们两大权力体系之外的人就成了关键,他们的倾向性很可能会更公正,也是双方推荐票数的决定性因素。所以,争夺这些人是非常必要的。他与卫国华谁争夺到了,谁就有可能胜出一筹。
苏一玮既然看出了这一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分别给那些他过去来往不密切的局领导一一打了电话,随便问问工作情况和生活情况,通过电话,把他的关心与爱护传递了过去,至少让他们心理上感到他是一个很赏识自己的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他们站到他这一边来。
苏一玮不光给别人打电话,同时也接到了不少别人打来的电话或手机短信。这些电话或手机短信,都是那些给他说了好话又生怕他不知道的人,为了从他那里领情,只好采取了这样的方式。甚至,还有的在电话中表明了自己跟省委组织部领导的谈话内容,说他是西川市最有能力和魅力的领导干部,要想促进西川市的经济大发展,市长非他莫属。他非常明白,说这样话的人,未必真正说过这样的话;真正说过这样话的人,未必非要告诉他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无论怎样,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很高兴的,甚至很感激。感激他们对他的拥护,也感激他们在关键时刻为他说了好话。
他缓缓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缕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楼外的景色尽收眼底。看着远处高高低低的楼房,看着楼房尽头的一片蓝天,他的心里涌满了无限的感叹。曾几何时,这座城市还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太多的文化沉淀,太多的文物古迹,曾使这里的人们沉溺其中而故步自封。改革开放后,这座千年古城才慢慢焕发了生机,先是旧城改造,后来招商引资,十多年的工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也由一个小秘书,成了这座城市的决策者之一了。居高声自远,花香不借风。为了少看到几尊屁股,多看到一些笑脸,他必须要多爬一节树干,这样,他才可能把他的抱负、设想都变成这座城市的现实,变成他生命价值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
就在这时,赵守礼敲响了他的门。赵守礼长相富态,四方脸,每次见了比自己级别大的领导总是先笑着,然后才说话。大家都称他是笑面虎。而他笑出来的声音,总有点夸张的成分,不免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但是,却也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感。
“刚才省委组织部领导找我谈过话了。”赵守礼进了屋,满面春风地说着,给苏一玮敬了一支香烟。苏一玮刚接住,他的火机又凑了过来,点着了烟,他又接着说了起来:“我把卫国华狠狠地踩了一下,他们不会传给卫国华吧?”
苏一玮吸着烟,想了一下说:“按道理,他们是不会的。不过,要是踩得不好,让来考察的人认为你是故意抑卫扬苏就不好了。”
赵守礼说:“不会的,我只说他过去一直从事党委部门的工作,政策把握、政治思想工作是他的强项,但就是魄力不够,实干精神不足,不太适合政府工作。”
苏一玮就笑了一下说:“这也够损的,不过损得还是有水平。”
赵守礼听了苏一玮的表扬,自然高兴,就主动过去为自己泡茶。
苏一玮一边抽着烟,一边斜睨了一眼赵守礼,见他穿着一条浅蓝色的休闲裤,裤子放得很低,腰带系在肚脐眼下面,再加上他那圆圆的大肚子,像个老板,而不像官员。苏一玮便由此联想到了一个极常见的现象,在官场中,无论官大官小,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年纪大小,几乎都要把裤子提得很高,其高度一般都在肚脐眼之上。而经商的老板们,无论钱多钱少,无论胖瘦高矮,无论岁数大小,又大都把裤子提得很低,腰带几乎一律都在肚脐眼以下,只要不把裤子掉下来,似乎觉得越低越够派头。这虽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官员们不能把裤子放低,老板们不能把裤子提高,但是,似乎早已泾渭分明,成了大家的约定俗成。苏一玮有时也想,这是为什么?想来想去,他觉得唯一能够解释通的理由就是官员们习惯于西装革履,老板们习惯于穿休闲服。西裤腰深一些,穿得久了,就习惯了在肚脐以上系腰带;休闲服裤裆短,穿得久了,就习惯了在肚脐眼以下系腰带。这样形成了不同的习惯和文化,而不同的习惯自然就影响了不同职业的人。
苏一玮本来想说说赵守礼,别把裤子放得那么低,至少也不能把腰带系到肚脐下面去,你是官员,不是老板,让人怎么看你?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心想,等以后再说吧,现在心情这么好,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做甚?没想到他没有说赵守礼,赵守礼反而说他了。
“我们得行动了!”赵守礼突然出其不意地说,“等省委组织考察一结束,我们就去一趟省城,趁热打铁,巩固老关系,发展新关系,一定要抢在卫国华的前面,不愁代市长不是你的。”
苏一玮一听就笑了说:“行啊,守礼,多日没深谈,没想到你的政治敏感性已经超过了我,当刮目相看。”赵守礼呵呵一笑说:“哪里,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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