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奴家今日身子不适-《穿越之媚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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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份了,姐姐失去孩子,可他们竟然要成亲。说什么姐姐依旧是他唯一的妻子,要对华仪负责,不能辜负,既然他不能辜负华仪,就应该辜负姐姐吗?
“太过份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姐姐,知不知道姐姐差点就没命了,没了孩子,现在又快没有丈夫……”
霜霜泪流满面,冲着周金梧大喊着,从小姐姐就是她的偶像,姐姐的贤德扬名天下,而如今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周金梧颤了一下:他不知道,原来师母已经失去那个孩子了。否则,是不会受公主之命将礼袍送过来的。
“霜霜!”梁雪身上披着厚重的冬袍,缓缓走至门口,面容蜡黄无血色,“金梧,这礼袍究竟是何人送过来的?”
他不敢迎视师母的目光,那双目光有太多的伤心。
“我便知道不会是他,不来看我,也非他本意,一入豪门深似海,他进去就罢了,为什么让我也要套进去。天翎啊……你真是太单纯了,有朝一日待你后悔之日便悔之晚矣。”
“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那个人说话。你都病了十天了,他竟然未来瞧你,连个旁人都不如……”
“好了,别说了。金梧,你可以离开了!”
什么样的道理她不明白,只是四年的夫妻情义,她不甘心就这么付之东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捧着手中的荷塘鸳鸯,当初她是怀中美好的心愿,带着平静的心态绘完这幅画的。这上面没有半点他的印记,与他结婚以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一起作画,几乎所有流传出去的画卷上,都是他们共同的手笔,唯独这幅,只是她一个人的。
有些累了,从书架上选了一本书,捧在手中,静静的看起来。
看到书中说孟母三搬家,小孟子看什么学什么。忆起这四年她与段天翎一直隐于山野,寻找隐士潜心学画,练习书法,一幕幕像刚刚发生的事儿。以前他不是痴情和专情,而是他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女子。京都不同,这里美女如云,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什么样儿的没有呢。当一个人行走在万花丛中,难免会带些花的馨香。
天翎,我们真的走到了尽头吗?
不,她还要最后再问一问他。
“禀夫人,山长夫人求见!”
山长夫人是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生得富贵端庄。
一直没有抽出时间,虽然已经几度派人给梁雪送来了补品,但她是信佛之人,不去产妇、丧葬人家。
“哟,这是什么画儿?”
快嘴如柳早就在云湘馆里传开了,说是她家的大小姐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画了一幅《荷塘鸳鸯图》,白天的时候那鸳鸯便是在荷叶碧波中畅游,晚上的时候,它们就躲到荷花之下。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单独绘完的画,玉湖居士梁雪君。”梁雪悠悠地说着。
山长夫人今儿就是专来瞧热闹的,身后还跟了两位侍婢,这定是如柳所说的那幅奇妙画了。“听说晚上是另一副样子,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反正天色已经暗了,梁雪令如梅灭了烛火,画便挂在书架。
夜风动画卷,那碧波犹如真的,还在盈盈闪光,白荷下的鸳鸯相依相偎,温情无限。
画得奇,画得妙,恐怕这幅画将是天下最奇妙的画了。
这对夫妻有些奇怪,残画从不外流,总是用火焚之,能留下来的都是珍品、精品,如今这幅《荷塘鸳鸯图》可谓世间的绝品,独此一件。
“夫人,这是怎么画出来的?”
“心里总这么想着,也就画出来了。山长夫人才学过人,帮我瞧瞧,这上面是否还有不满的地方。”
“我的学识哪能与夫人相毗,夫人若是放心,我带回去让山长看看,他见多识广,或许能给夫人一些意见。”
没有段天翎替她把关,梁雪的心里没数,空得很。将画收好,递与山长夫人。
山长夫人抱在怀中,像得了绝世珍宝,别了梁雪,离开了小院。
书房内。
梁雪定定地看着月波图,这样的画实在太单调了,总想再加上什么上去,但又怕自己的画技不过关,毁了这难得一见的桃花鲜纸,握笔的手久久未能落定。或许段天翎应该知道在这上面加些什么,想到段天翎,想到过往、现在还有充满孤寂与无奈的将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泪水滴落在画卷上,染透了画卷,像湖波中的涟漪。
天翎,我们真的走到了尽头,就让这幅见证我们的相恋,也见证我们的分手吧。
思忖良久,梁雪令如梅将此画收好。
坐在桌前,开始练习起书法丹青,或许只有这漫漫的寂静之夜才是属于自己的。虽然确定了分手,可是她还是想留些什么。顿时之间,脑海中略过“寓意画”站在桌前,沉思之后又一阵龙飞凤舞。
“夫人,燕窝粥来了。”
看着碗中那血一样鲜艳的燕窝,这可是天朝最好的燕窝了,难道山长夫人待她这么好。今儿她来的时候,梁雪便已经注意到了:山长夫人特别喜欢那幅画。
“这是山长夫人送来的?”
如梅沉默:康王爷特意交待,如果夫人问起来,不能说是康王府送来的。“是——”
梁雪吃了几口:“如梅,你去告诉山长,就说那幅《荷塘鸳鸯图》就送与他们夫妻,算是这些日子来,他们夫妇对我照料的谢意。”如果再晚去,明儿早上说不准山长夫人就送回来了,“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吧。另外,托山长夫人明儿去丽人坊帮我订做一身礼袍,三月二十二五日前必须做好。”
“是——夫人!”
如梅得了吩咐,拿了画上的款式,急急地出了小院。
轩辕清忆起昏迷中的梁雪,总是唤着风大哥,时而又唤妈等等。满脑子的疑惑不解,从江南传来消息,梁雪君又名梁雪,乃是江南扬州梁记绸缎庄东家梁夫人的亲生女儿,其余两女冰冰、霜霜都是梁夫人收养的义女。梁雪祖籍南理国玉湖居,也曾在苗疆居住,也就是说,梁雪母女都系南理国人。
四年前,梁雪母女到了扬州,那时候梁雪对段天翎一见倾心,经过一番周折,二人结成夫妻。新婚第三日,梁雪便与段天翎远走天涯,说是要去学画,待画业有成会回家与母亲请罪。这一去就是四年的时间,直至今年元宵佳节前,夫妇二人从外地赶回来,并在扬州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画展。因此,他们夫妻也一举成名,人们敬重他们夫妻的才华,却更敬重梁雪为丈夫所做的一切。四年间,不辞辛劳,默默相随,成就丈夫的同时,也成就了她自己的才学。江南一直有传闻:说梁雪的才华在段天翎之上,是因为她画的意境宁静而致远,没有名利的争斗。
轩辕清令人备了上等药材,带了两名随从进入云湘馆。
刚到书堂,只听人声喧哗,却不见屋内灯火。
“康王爷到!”
屋内火光一跳,顿时明亮起来。
“这是怎么了?”
轩辕清满脸不解,这么多的书馆先生聚在一起,还有几位书馆里最得意的弟子,竟然不点亮。
山长指着墙上的一幅画:“真是奇妙呀,太奇妙了!”
那是一幅《荷塘鸳鸯图》,画得很淡雅、细腻、传神,整个画面透出温馨与浪漫的气息。
山长衣袖一挥,周围顿时陷入漆黑之中。
片刻后,画卷透出盈盈亮光,渐渐汇成一幅画,白荷下有对鸳鸯正相依相偎,无比缠绵缱绻,一轮白色的月光回荡在银波之中,充满无限的宁静与幸福。
“这是……”
“康王爷,这是玉湖居士梁雪君所作的新画,很奇妙吧?一幅画,白天黑夜竟然不同,价值连城啊!”
众人议论着,喧哗着,同时也费解地欣赏着,她是怎么做到的,让一幅画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与画面。
“禀山长、山长夫人,梁先生身边的侍婢求见!”
山长的脑海中闪过一念:该不会是来取画的吧?
如梅进入书堂,见罢左右,围满了人,都站在看那幅画,款款施礼:“山长、山长夫人,我家夫人说,既然二位喜欢此画,就把这画赠与山长与山长夫人了。多谢这些日子以来,山长夫人对我家夫人的照顾,还送了那么多的名贵药材。”如梅扫视一遍,走近山长夫人,两人示意,走到静处,如梅继续道:“夫人说,想请山长夫人去丽人坊为她订做一件礼袍,三月二十六华仪公主与段先生婚宴时要穿。有劳山长夫人了!”
上个月,她还与康王爷、瑞夫人执拗不同意段天翎迎娶华仪公主,而如今竟然来了个大转变,还要盛装参加二人的婚礼。
山长夫人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位梁先生又在打什么主意:“你家夫人现在在做什么?”
如梅应道:“说是已经二十来天没动笔了,这会子正在书房练书法丹青,看她今日的兴致,只怕又是一整夜的功夫。”
“那幅画当真是你家夫人一人所作?”山长夫人还是有些疑惑。
如梅浅笑道:“段先生有多久没有回来,怕是大家都清楚。今儿下午夫人还说,从今往后,她都必须习惯一个人绘画,这枚梁雪君的印鉴和玉湖居士的题名难道还会有假。段先生与玉湖情侣的印鉴自来都是随身携带,否则我家夫人也不会只落上她自己的名字。”说到这些,如梅颇有些伤感,但心里隐隐又看到了希望,这些日子她把一颗心装在肚子,而今夫人连段先生娶公主的事都答应,有了一个以后恐怕会更多,“山长、山长夫人,如梅告辞了!”
将这画送与他们夫妇了,这画真是奇妙呀!
接连数日,梁雪都把自己关在书房,累了睡,睡了吃,吃了再画,一遍又一遍,桌下堆满了无数的纸团,如梅将纸团收好,端着铜盆拿到室外烧了。
“不行!还是不行!”梁雪看着笔下的画,三两下撕得粉碎,怎样才能告诉段天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有些东西不可以失约。她爱他,却无法抛却尊严与自我去爱他,爱一个连自我都放弃了,这个人又怎能值得别人去爱。放弃于她,无论有多艰难,都必须做到。
犹记得,当初的相逢,是在玉湖畔,花一样的海洋,仙境一样的地方相遇、相识、直至相恋结合。
回首时,看着书架上的两幅画《追蝶图》上,一个手握锦扇的少女,站在山茶花间,追赶着蝴蝶,整幅画中,只有山茶花与少女的背影,人景相融,显得宁静而哀怨,透出几许孤寂与无奈,那是一个百无聊寂的少女,实在无事可干,便去追赶蝴蝶,另一幅乃是《追蝶图》下,被少女从山茶花间赶走的蝴蝶盘桓在碧波凉亭之中,碧波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竟是无比的美丽。
看罢之后,梁雪回转身子,开始继续绘画起来。
如梅奉了梁雪之命,怀里抱着两幅画轴,穿过长廊,进入书堂。
“山长好!”
“如梅姑娘!”
“这幅《追蝶图》乃是我家夫人这两日所作,夫人让我带过来,想请山长给点评一番。也便送回去后再作修改。”
几位先生听说是梁雪君的新作,皆怀中好奇,齐聚过来:“追蝶图,怎么只有人,没有蝴蝶呀?”
正在询问,却见如梅打开另一幅画轴,两画相接,竟是无比的美丽,如梅示意一位年轻的先生走得近些,当上幅的少女与下幅的倒映相映一体时,那漫天受惊的蝴蝶,翩翩飞舞,一幅春意盎然的画面,透出无奈与寂廖,孤独的人,漫天的蝶,将这份寂廖宣托得倍加分明。
她的画中,总是将两种不同意境同时表现出来,形成鲜明的对比,以烘托心中那份感慨。
“好!很好!”周遭都是一片称赞之声,突然见到这样的画,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评点,难道作画之人也这份苦心,将两画相隔,这是一对画,缺一不可。与《荷塘鸳鸯图》相比,这幅画更多了意境与心思。
“难得的佳品呀!”
如梅应道:“山长、各位先生,还是给点修改意见,奴婢回去也便回了夫人。”
所有人都感染到画的热烈,即便寂廖居然可以用这种热烈的方式表现出现,无论是色彩与画技,都无可挑剔。
“倘若这花少些,是否会更好,一丛丛的山茶花与漫天的蝴蝶,太繁重了。”
一个年轻的先生说道。
随后又有两人给了意见,如梅欢喜地将画捧回院子,复将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梁雪听罢之后,陷入沉思之中,随后开始重画、修改,虽说山茶花开时是一丛丛如火如霞,这样一改果然清幽了许多,可是先前那份气氛却淡了许多。最后改成少许几朵盛开的山茶花,其余的都绘成花苞或青蕾,蝴蝶也少了许多,山水相融,感觉的确比前一幅好。
梁雪对照着两幅名字相同,却意境不同的画,两幅各有千秋,既然丢下前一幅也不是,索性取出自己的印鉴,题字。在蝴蝶漫天的那幅加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从最初的追蝶图之名更为“惊蝶图”,而别一幅则定名“追蝶图”。相似的景物,不同的意境与风格。
人的心情真的可以左右图的意境与所表达的情绪。
如梅正欲外出采购,迎面便碰到一个蹑手蹑脚的家伙在小院周围逗留。
“喂——姑娘,你是梁先生的侍婢如梅姑娘么?”
如梅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你想做什么?”
来人将如梅拉至一边:“听说两日前,你家先生绘了幅《追蝶图》,我也不敢要最后裱出的画,把那幅残画卖与我如何?五百两银子怎么样?”
“这不行,若是被我家先生知道了,会重重责罚我的。”如梅翩然而去。
待如梅采办外梁雪与三小姐交托的事,再回小院时,院门口围满了人群。还未弄明白,来人团团将如梅给围在中央:“梅姑娘,与你家先生好好说说,将那副《追蝶图》卖与我吧。”
如梅认得,这十几个人都是京城各书斋、墨宝铺的掌柜,是特间来讨画的。
一幅《荷塘鸳鸯图》的奇妙之处,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特意到云湘馆的书堂观摩那副奇妙的画作,无不赞不绝口,而这幅寓意深刻,双画合一又可分开悬挂的画卷又是一场轰动。
如梅打量着来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先生昨晚没睡,忙着裱画,各位就别打扰她了。”
书房里,姐妹二个凝视着两副画。
霜霜轻叹一声:“姐姐如今犹豫了?姐夫的事让你为难是吗?”
从来,姐姐对于残画总会义无反顾的撕毁、焚之,可如今还加盖了自己的印鉴,题上了字。再过几日就是姐夫的大婚之期,姐姐的心境也越来越沉重,在那些热闹的画境下,有一颗无比孤寂的心与无奈的情。
“霜霜,我真的不知道。以前我总以为不嫁皇族豪门,就会离幸福近一点,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错了。是我遇人不良,原来母亲的话都是对的,都怪我自己没有听她的告诫,才走到今日这步……”
“姐姐是后悔了?”
“不后悔,毕竟如果没有遇见段天翎,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功。说起来,是我在陪他学画求艺,不如说这四年来,是他在陪我学画求艺。因为他,因为我是他夫人的身份,才有了与许多隐士、才子接触的机会,这当今的天下,有几个男人会接受一个孤身女子的求艺学习……如今我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走了,虽然婚姻失败了,可我还能绘画,并不是一无所有。”
“那么……姐姐是决定了。决定要放弃姐夫了?”
“不知道……”当她说出这几个字时,心有多痛,可她已经承认了婚姻的失败,或许是到了真的该放手的时候。她会绝决离开段天翎,微笑着祝福,然后继续她的云游四海,继续她的漫漫长路。
霜霜探出脑袋,看着被书馆学生拦在外面的求画人,“姐姐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画?”
“是得处理一幅,如梅说,我们已经没有银子。回江南总需要一些银子,另外为段先生置备贺礼也需要银子。”进京以来,段天翎怀带着大量的银子、银票往返各大酒楼、茶肆,这些都需要大笔的开支。他自幼丰衣足食,哪里愁心过银两的事,将她们姐妹留在云湘馆就进宫了,不管不问,似乎根本不担心她们的居住开度问题。
如果没有梁雪主动送出那幅《荷塘鸳鸯图》,还不知道会看山长夫人多少眼色。
“那姐姐准备买哪幅?”
既然是卖,自然是卖出她最满意的一幅,“都卖!”
“是!”霜霜与如柳摘下画,离了书房,站在院门口大声道:“我叫梁霜霜,乃梁雪君的三妹。我姐姐说了,双蝶图今儿都卖,各位掌柜请随我到外面草地说话!”
霜霜打开其中两卷,缓缓展开:“这幅《惊蝶图》,乃是对画,大家看仔细,两画既可以单独欣赏,又可以合二为一。此画售价三千两银子!”“与大家讲明了,此画是与《追蝶图》相似,却又意境不及《追蝶图》宁静活泼。”
“我出四千两!”
“五千两!”
“六千两!”
“各位,我姐姐说了,此画只买三千两,多一分也不收。”霜霜收好画卷,复将《追蝶图》打开,“此画《追蝶图》,与上幅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售价五千两银子!”
这种售价的确很便宜,如今玉湖情侣的画各地并不多,物以稀为贵,自他们夫妇进入京都,京城人都以有一幅玉湖情侣的画为荣,尤其近来自从那副鸳鸯图问世之后,梁雪君的画在其夫之下,早已在京城不胫而走。
梁雪在暗处细细打量众人,一些是听山长夫人说过的名号,在如梅耳边低语几句。
如梅走出院子,大声道:“夫人说,她的画只给会欣赏的人,鸿宝斋、香墨堂、砚福店请跟我来!”
三个掌柜陆续进入小院,收藏画之人,往往都是行家,梁雪便托他们三人说出各自的感受,有评《惊蝶图》好的,也有评《追蝶图》好的,还有一个说都好。
《惊蝶图》卖与砚福店,《追蝶图》卖了鸿宝斋。
香墨堂的掌柜一脸抑郁,原想得到两幅画,不曾想竟然一幅也没捞着。叹息两声,正欲离开,如梅出了书房后面的屏风,高声唤道:“罗掌柜,请留步!”
霜霜从姐姐手中接过漂亮的盒子,两女轻启盒盖,从里面取出一画轴,缓缓展开,竟然是一幅宁静致远,雅俗共享的水墨丹青,远山隐隐,枫叶如火。
“去年秋天,在西枫山所作的《西枫秋景图》,这是我单独完成的画,一直收藏着不愿出手,刚才看罗掌柜求画心切,不忍让你失望请收下吧。”
罗掌柜在畅春苑画展时,看过那些画,虽是两人所作,但都透出一宁静致远,而这幅画雅俗共赏,以往的画中雅更多些,少了一些俗。在色彩与光照的把握上很准确,绝不比两人所作的逊色半分。
“这……还请先生出个价吧?”
梁雪从屏风后面出来:“我知道罗掌柜乃是藏画高手,那日畅春苑画展时,也曾见到了罗掌柜。学生想知道,罗掌柜可瞧出此画的不足之处?”
“很好!很好……”
梁雪浅笑:“结交朋友贵在心诚,天下人都说,玉湖情侣,缺一不可,可我现在不信这话。所以,就请先生直言!”
“既然先生虚心求教,在下就不客气了。此画宁静致远,色彩、光度都把握得很好,但是在笔锋上还略显沉重,如果多些洒脱、流畅,将是极品。先生的画与段先生的比,最大的优点是色彩、光线上更胜一筹,若在宁静平和上则是段先生略高。”“不过在下,前两日瞧过先生所作《荷塘鸳鸯图》可谓极品中的珍品,无论画工、技巧无可挑剔,远在段先生之上。在下断言,倘若先生勤加学习,不出两载其成绩远胜段先生。”
罗掌柜从梁雪的话中,已经听出来,她们夫妻怕要分道扬彪了,段天翎与华仪公主的婚事如今已经是京城一大热闹话题。有骂他负情的,也有说好男儿应当妻妾的……他自然就拣了些好听的话说出来。
“罗掌柜果然圆滑,就算我将画赠与您,您也不肯说实话。既然罗掌柜不愿交我这个朋友,我又何苦为难于人。”“我还想着,将来若有胜过《荷塘鸳鸯图》的画,定会售予先生,如今看来,当真是我一厢情愿。”
“这……”罗掌柜有些心动,虽然只说了好听的话,可全都是实情,梁雪的画技若需再努力,定在段天翎之上。
沉思片刻,便将自己的真实感受与看法细细地说了一遍,梁雪听得眉宇含笑。
“好了,这副图是先生的了。”
“这……”哪有白要人家画的,罗掌柜推托起来:“梁先生还是收些银子吧?”
梁雪摇头:“如果罗掌柜定要给银子,回头我让妹妹去你店里挑些二千两银子的礼物。再过几日便是华仪公主与段先生的大婚,这贺礼自然少不了。”“霜霜,你带如柳去取吧!”
有些人求画是为了赚钱,但今儿进来的三个人都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店铺里有镇底的货物,并不会出售,只是给别人看的。
月上柳梢头,人坐摇烛前。
梁雪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了片刻,复将以前她与段天翎合作的画寻出来,细细地端祥。这一个月来,段天翎一直在宫内与众嫔妃们画肖像图,恐怕早就忘了自己的本份。她也知道,当画多了功利心,那画便不再宁静与脱俗。
还有三天,只要这三天一过,她就重新获得了自由。没有了丈夫还有自己喜欢的画,她不要被男人玩于股掌之前,无论是段天翎还是其他什么人,谁都做不到。
如果段天翎以为,她是他的人,就该与他生死相依,那么就错了。当他背叛了他们的诺言,他们的爱也走到了边沿。
以后用什么样的身份?
出家修道!
对,以女冠的身份继续绘画,继续云游四海、浪迹天涯。
从架上抱出琴盒,轻轻启开,忘记有多久没有碰琴,也忘记了有多久不再跳舞,留下的除了习武练剑,便只有画了。
一声声款款流泄,已经吩咐霜霜与如柳,明儿一早便离开京城。
母亲从扬州传回消息,四月准备回南理国玉湖居,她得回去盯着那边的水粉坊,听说各式香露在天朝很受欢迎。
想到香露,梁雪也忘了,上次沐浴使用香露又是什么时候……
猛然之间,她发现自己为了爱段天翎,放弃了好多的东西,如果不是华仪公主的出现,她或许不会留意到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遗失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突然找回来了。
不,如果要她这样去爱一个人,宁愿想割毒瘤那般舍弃。
“姐姐,明日你真不与我们回扬州吗?”霜霜还是不愿意独自离开,尽管姐姐先前吩咐了罗掌柜帮忙寻找一家镖行,护送她们主仆二人回江南,可霜霜还是有些担心,姐姐这次受的伤害太大,除了昏迷时候哭过、唤过,已经一个月了,就未瞧见过姐姐的眼泪。
“你们先走,等我参加完段天翎的婚礼,便来追赶你们,别忘了姐姐会骑马的。母亲说要回玉湖,你懂胭脂、水粉,少了你不行的。再则,我也想回南理国看看,就当是散心,离开那里已经四年多了,还怪想念的……”梁雪温柔地安慰着妹妹,“好霜霜,姐姐不会有事的,等到了扬州,代我将这些礼物交给母亲与冰冰,就算我很想念她们……另外,孩子小产的事不要告诉她们,你就说是郎中误诊了,我根本没有怀中……”
“姐,我舍不得你……”
“傻妹妹,只是你先走,我随后就到。你与镖局的人同行,姐姐很放心的。”
次日早上,梁雪将妹妹送至书馆大门口,令如梅将她们二人护送到镖局那边。
三月二十五日早上,山长夫人送来了做好的礼袍,完全是按照梁雪所给的款式与尺寸定做的,浅紫色的礼袍很美丽,既不是华贵,又不失端庄。
下午,梁雪给如梅派遣了一件事,随后也离了小院。改成书馆学生的打扮,头上罩了一顶纱帷帽,穿过繁华的街道,一路往西。
选择自尽,让赵家死了女儿,好歹她也曾借了赵雪婵的身子。
小心翼翼地从疾风的墓碑下挖出数年前埋在下面的东西,丽人坊的令牌,当年约定过,谁握有玫瑰山庄的心形令牌,谁就是玫瑰山庄的主人。该把这个东西送还到赵府了!
轻柔地揭开锦帕,令牌还依如当年,梁雪的嘴角微微上翘,绽出如花的笑颜。随后又从墓碑下掏出另外一块锦帕,里面是几块玉佩,这是她与神医兄弟的约定。收好怀中,将铜令牌捏在两指间,细细地把玩,以前那么喜欢金银,可现在经过风雨之后,对金银的感觉早已淡去,更多的则是手下出现一份好画的欣狂。
“风大哥,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十几年的记忆就像一场遥远的梦,有时候如云如烟,让人不可捉摸……我曾经那么爱段天翎,可他竟然也与别人一样妻妾成群……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值我爱的人,还是我就该断情绝爱?”
梁雪静静地坐在疾风的墓前,呢喃细语,和着三月的春风,语调柔和而缓慢,神情中尽是感伤与心事。
康王府。
“王爷——”一名家奴进入书房。
书房里,挂着那副《玉湖少女图》,轩辕清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谜。
家奴张望左右,压低嗓门:“王爷,梁雪君一个时辰前出了西城门,这会儿正坐在疾风的墓前,她从墓碑下面挖出一块锦帕,里面包裹着一块牌子……”
牌子?“为何不早报?”
难道赵雪婵没死?她就是赵雪婵?否则如何解释两个容貌一样的女子。
“回王爷,二狗子又不知跑哪儿去了,奴才走不开身呀。又怕误了王爷的大事,所以这才回来禀报。”
“走!去城西槐林。”
梁雪絮絮叨叨地低语一阵,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叩拜之后,转身消失在槐林之中。
林中,有一道不大的温泉,冬天的时候还常有人来,盛春季节少有人至,这处泉很奇特,冬天的水很大,到了春夏反而小了。
梁雪脱去外衫,又将玉佩与令牌藏好,只穿了肚兜与衬裤,赤脚走入温泉,依旧按照她的习惯,在温泉中撒了两把事先备好的花瓣,再滴了几滴玫瑰香露。
中午的春风拂过,玫瑰的馥郁漂荡开来,久久的弥漫在林中。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梁雪呢喃自语,背诵起电视里的经典台词。
待轩辕清骑马赶到,槐林中早已没有身影,只闻到空气中奇异的香味,有点像……像如意苑里的那些玫瑰花,佳人已逝整八载,花长得郁郁葱葱,可是伊人早已变为尘土,留下的只是记忆中那个凄婉却刚烈的女子。
她的无助,她的呐喊,一次次惊扰他的梦。
对她,他有说不出的愧疚与遗憾,如果当初他能多几分勇气,面对自己的真心,或许就少了遗憾。
“王爷!”家奴奔了过来,指着温泉方向:“那边好像有人。”
梁雪自说自乐:“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对那个人说:我——爱——你。如果可以对这份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轩辕清凝在那儿,因为她动人的话,同时也喜欢她洁白湿润的身子,白皙得没有任何瑕疵……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狂跳,家奴正欲看个究竟,被他一把捂住眼睛。
“王爷……”
梁雪听到身后的异响,提高嗓门:“谁?谁在附近?”
她可不怕人看,但是怕太多的人瞧见。
连问数遍,周遭并无动静,“明明听见有人说话,怎么没了?”
梁雪微闭着双眼,双手打着温泉:“明天就是三月二十六了?我该怎么办?烦死了,虽说那家伙这次行事有些过份,可我还是放不下他。怎么办?怎么办?委屈成全,放手成全……老天,怎么那么难?爱一个人不就是不问结局吗?爱一个人也没有对错。那家伙若是在乎我,又怎会同意与华仪成亲?古话说得好,宁可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的破嘴。居然弄到了如此地步……后悔死了……段天翎,既然你可以爱别人,我为什么还要守着你。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为此后悔终身……”“咽——忘记他我做不到,段天翎,你怎么可以伤害我,怎么可以让我这么难过……段天翎,你是个混蛋……我都不嫌你笨,不嫌你傻,可你居然移情别恋……背弃诺言……咽……”
梁雪站了温泉,身上披着外衫,抱着双膝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一声声肝肠寸断,将压抑许久的苦与痛一古脑地发泄出来。
“段天翎,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哭,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为你流半滴眼泪,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梁雪说了一会儿,抛开外衫,继续泡在温泉中,洗尽脸上的污浊,将漂亮的长发放在泉水中,又倒了玉湖居特制的香发膏,满头的泡泡。
轩辕清与家奴安静地躲在荆棘丛中,时而望出头来。
突然家奴的眼睛瞪得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轩辕清探出头,玲珑有致的曲线,像一个误入尘世的精灵。她异常小心,套上外衫后,再小心翼翼地换下肚兜,换上一件漂亮的玫瑰花抹胸,开始整理衣衫,穿上裙子后张望四周,巧妙地脱下衬裤,又从包袱里取出衬裤从裙子内换上。
整个过程,他们什么也没看清,就见她整好衣衫,也收拾好包袱,然后从石头下面取出锦帕。
“站住!”轩辕清走出荆棘。
梁雪早就感觉到周围有人,所以才小心翼翼地换衣衫,她总不能衣衫不整就跳出来去找人。听到唤声,放缓脚步,然后缓慢地转过身子,因为头发未干,便柔顺地披在她的身后,直至腰身。
刚与段天翎成亲的前两年,她都是用假发,而今头发长长了,她也再不用假发。
“你想怎样?”
轩辕清走近,定定地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像极了雪婵?”
“这个傻问题你去问别人好了。我只知道,世间总会有人长得相似,这又不是我的错,不过是碰巧相似而已。”
梁雪说话转身就走,手臂被人紧紧地拽住,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吻便热烈的叩在她的唇上,一双明亮的双眸瞪得老大,太突然了,她还都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喂——”
轩辕清吸了口气,继续他的亲吻,当年雪婵给他的感觉就是那两次强吻上,他想知道这个女子会不会给他相同的感觉,就像雪婵那样的难忘。
“啪——”梁雪挥起巴掌,重重地打在轩辕清的脸上,愤愤地骂道:“流氓!”
“什么意思?”这个词他从未听过,但从她的怒意中可以感觉出来:她一定很生气。
梁雪苦笑两声:“华仪公主逼婚夺人丈夫,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抢别人的妻子?”
“段天翎不爱你,他已经一个月没来看你……”
是的,他或许把她给淡忘了。都道只听新人笑,谁见旧人哭。又有谁会在乎她梁雪的感受呢。
她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心伤,如丝如雾,明亮的眸子如星星般闪亮。依旧是她优雅的浅笑,努力将眼中的泪水蓄在眼中。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重复了大多数女人的遭遇。轩辕清,我不是赵雪婵,所以请你别把我当成赵雪婵来伤害。如果赵雪婵泉下有知,她的灵魂必是鄙视你的吧?”
梁雪的话像一把剑,扎在轩辕清的伤口上。这也是多年来,他感到愧疚与后悔的地方,当皇兄雪婵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冲进房去救她,害她不堪受辱自尽身亡。一直以来,她都在所有人面前故作坚强,却不知在坚强的外表下,藏匿着一颗世间最柔弱的心。她太需要有人来呵护,来疼爱。
“对不起,不该这么说。”
梁雪翩然而去。
望着她的身影,轩辕清心中涌出几个声音:保护她!当初是他欠了雪婵,如果还有机会,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呵护她。
“梁姑娘,你等等——”
梁雪不耐烦地转过身:“你又想怎样?”
“陪我去一个地方?”
轩辕清不问人家同意与否,拉着她的手就往槐林奔去,离疾风、柳洁墓约莫百丈外的地方,有座不大的庵堂,上面写着“雪婵庵”,不远的树林里有片彩色的园子,走近细看,才是一片玫瑰园。玫瑰花儿竞相开放,红的、粉的、紫的、黄的,几只蝴蝶在花间留恋往返。
“这是我妻子的墓地,这片玫瑰是我亲手种下去的。生前,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能为她做的,或许也只有这片玫瑰园……”轩辕清拉梁雪坐在玫瑰园中央的树桩凳上,喃喃地讲叙起他与雪婵的相识,从风华楼里的初识,为她的美震惊,再到后来她的逝去。
“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悔,在痛苦和煎熬。明明爱她,却不敢面对,还要了她的侍婢去羞辱她。我以为,她会嫁给皇兄做帝贵妃,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了死来反抗……”“平海盗,剿贼匪,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为了向她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无用的皇族,也可以为百姓做事……可是这些话,直到她死,我都没有说出来。”
梁雪平静地听他讲叙着:“为什么给我讲这些。”
“因为……你与她长得很像。如果不是你的声音,不是你过人的才学,恐怕我会真的把你当成她。其实雪婵也是一个奇女子,只可惜死得太早。”
对于轩辕清的话,梁雪半信半疑,就当给自己一点思考的空间。
“康王爷,后悔也没有,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你的故事,我也听完了,我们就此别过。”梁雪若无其事,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庵堂的门吱嘎一门打开,一个女人站门口,定定地看着玫瑰园里的女子,鬼样的惊叫起来:“有鬼!有鬼——”
梁雪站起身:“小璃!”
八年了,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与小璃重逢,小瑞是见过的,因为小瑞的背叛,她的灵魂里没有丝毫的牵挂与愧意,反倒是小璃,如今竟是一身尼姑装扮。二十多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龄,竟然就出了家。
“你……怎么会认识小璃?”
轩辕清满脸狐疑,人一样,连看人的目光都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有这么相似的地方。
说漏嘴了!
梁雪假笑道:“以前听雪婵提起过。”
“你认识雪婵?”
“就算是吧?”梁雪顿了顿,什么叫就算是,认识就认识喽,只是这后面的故事该怎么骗才好,她一直都没想过,在她的计划里,是不准备与雪婵扯到一块儿的,可现在该怎么解释呢,“以后有时候会慢慢告诉你。”
“你现在就告诉我!”
“过了明日再说吧,今儿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梁雪并没有打算现在就骗故事,必须得说得圆润些,轩辕清可不是段天翎,会信了她的话。
梁雪带着自己的包袱,身子一闪进了雪婵庵。
小璃依旧鬼样的大叫,不一会儿就从内堂出来一位中年妇人,这一凝眸梁雪便傻了眼:这不是赵夫人吗?什么时候她也出家了。
“你……是人是鬼?为什么要吓人?雪婵,娘知道对不住你……”
“赵夫人,你又弄错了。我不叫赵雪婵,我叫梁雪君,玉湖居士。我是人而不是鬼,今日来是为了替雪婵完成一件生前遗愿……”
梁雪便将当年骗段天翎的那套话又细细地讲叙了一遍,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铜令牌:“这是雪婵姑娘要我转交给你们的。只可惜八年前我还是个孩子,而四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到京城。所以这令牌一直就藏在疾风墓碑下面,今日交与夫人也算归还原主。”
赵夫人细细地打量着令牌,如果自己有钱也不会让丈夫另结新欢,她也不会因为郁郁寡欢而避入庵堂之中打发时日。
“这是……”
梁雪浅笑道:“赵夫人,这是玫瑰山庄的执掌令牌。有了它,京都、江南两家丽人坊与玫瑰山庄都得听你号令。在下告辞了,赵夫人保重!”
赵夫人还是不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见过雪婵姑娘,我想与她长得相似的女人应该就是赵夫人吧。”梁雪应道。
赵夫人掂量着铜牌的重量,为什么这块令牌来得这么晚,不过也不算太晚。在雪婵刚过世的时候,赵府上下都在寻找这块令牌,竟然藏在疾风的墓碑之下,有谁会想到呢?
当初雪婵为了防止盗墓贼,疾风身边除了有身新衣服,棺材内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刚入土不到三天就遭盗墓。雪婵也不立即将疾风埋好,说是再埋好依旧有盗墓,让过往的人都瞧瞧,那里面确实什么也没有,又过了一月才重新下葬。自那以后,再没有发现盗墓事件。用雪婵的话说,人已经死了,就按死人的规矩多烧纸钱,至于活人的金银就少带些。
雪婵虽死,每逢疾风的忌日,赵夫人都会带小璃前去祭典。
“你怎么知道雪婵把令牌藏在墓碑下面?”
“她告诉我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有苗疆的时候,这块令牌是她随身携带的。”
“康王爷,雪婵当初能告诉我那么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随你回来之前,她便已经决定要自尽。但她需要一个放弃生命的理由,或许后来正好有了那么一个理由,既可以维护她家人的安全,又可以让她风光的离开……就这么简单。”
她真的在随他回京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死。
一路上,看着她的冷漠,他如堕冰窖,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陷入深深地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如果当时,他不是一样极端的对待,想要刺激她,或许雪婵真的不会死。而皇兄的正好给了她一个选择死亡的理由,既保全了赵府上下的安全,又让她毫不顾忌地离开。
这么一想,还是他害了她的性命。轩辕清的心逾加沉重,无法原谅自己的不是与太过自负。
待他沉思归来,梁雪骑上快马已经走远,只留下一抹身影。
刚进小院,便见如梅与着绸缎的家奴迎了上来。
“夫人……”如梅道:“这位段管家是玉笔驸马府派过来的,想请夫人过去操持明日的大婚。”
他们大婚,还让她去操办,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梁雪苦笑:“段天翎就肯定我一定会去。”
段管家低头应道:“段先生说,如今事已至此,还请夫人想开些。”
这样说,还不直接说:段天翎太自信了,自信到她的妻子一定会接受这样的结局。她说给他三天时间来选择,但因为胎儿流产,她一呆便是一个多月。是不是他认为,自己是不会离开他,非他不可。
“你去告诉段先生,我会去的,只是今日身子不适,明儿一早便会赶过去。”梁雪未揭纱帷,只是故作疲惫地道:“如梅,我累了,想回房歇息。在明儿辰时之前,任何人不得来打扰我。”
梁雪半躺在芙蓉帐内,说好了不再流泪,可泪珠还是不听使唤,拼命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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