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崆峒中黃-《拂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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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峰掛云、高崖如壁,時至清秋的崆峒山,草木泛黃。遠遠望去,好似仙人將一張金色綢緞鋪展在起伏山巒間,邊沿處一抹黛青暈染開來,給這張金色綢緞增添幾分鮮活色彩。
“真不愧是隴涼第一福地,行至此間,身心自然曠達開朗。”蘇望廷放眼遠眺:“我雖不通道法,卻也覺得在此地吐納調息、修煉內功,必定大受裨益。”
“那是自然。”長青先生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道門修真無非煉氣存神,古往今來煉氣修家,偏好清幽山林,既能遠避凡俗滋擾、注心守一,也方便采集參果芝草、合藥煉丹。崆峒山乃上古人皇問道尋仙的圣地,氣象玄妙。我的恩師達觀真人當年也曾在中黃觀修道。”
“先生道法精深,想來這中黃觀也是如仙山洞府一般。”蘇望廷言道。
程三五深呼吸幾下,問道:“我覺得沒啥差別啊?還不如先前被安屈提占據的天池。”
“若論氣象廣大,崆峒山確實不如天山。但那處天池是天山地脈樞機所在,千里地氣匯聚于斯,又有黑龍葬身其中,孕育龍氣,世間能與之相提并論者少之又少。”長青先生眉頭微皺:
“但凡事不能這么比較,西域、中原、巴蜀、江南,山川氣象各有不同,不可一概而論。而且一家道派在某地長久傳承,氣機熏染、法力加持,漸漸自成格局,后人也沒必要刻意到遠方另尋福地。”
眾人談話間,便已抵達一座小鎮,向北望去,一座道觀依山而建,高處山林之中,隱約還能看見樓臺飛檐。
那座山腳道觀香火鼎盛,小鎮中不乏行人,想必都是附近十里八鄉前來上香祈福的信眾。
西域道門勢力淺薄,僅有寥寥幾座道觀,遠不及佛門與祆教興旺。可回到中原,道觀數目便肉眼可見地變多。
按照大夏初年的法度,每州道觀佛寺僅限兩座,若無旨意敕封,不許額外加蓋,朝廷還會派遣威儀使管理僧道,一如委任地方的州縣官員。
但隨著歷代皇帝崇信佛道,天下各州寺觀數目大增,不乏民間私自營建,只要不是弄得太張揚、形制逾矩過甚,官府也不會追究,只是逐年上報,納入道錄司記載。
長青先生看著那包磚外墻、碧瓦粼粼、飛檐斗拱無一不精的道觀,簡直堪比王侯府邸,心知那早已違制。更別說修造這等宮觀,需要耗費大量財帛,那總不可能全憑觀中道士給人辦法事、施符水掙來吧?
但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阿芙走下馬車,漫步而至,還帶著幾分欣賞口吻:“聽說中黃觀的道人善施鐘鼓音律,每逢法事,攜鐘鼓巡游、煊赫方圓,但凡妖魔鬼怪,聞聽鐘鼓之聲,必是肝膽俱裂、遠遁不回。”
“敲鐘擊鼓,不過是顯露在外的方便法門。”長青先生言道:“真正的鐘鼓之音,在內不在外,是叩齒存思、希微內感的功夫。正所謂——‘兇惡畏天鐘之響,鬼神懾天磬之動,龍蛇懼天鼓之震’。修煉至精深處,嘯咤則五岳摧覆、呼吸則江海絕流。”
“你這也太能扯了。”程三五止不住反駁道:“還五岳江海呢?要真是那么厲害,怎么不見那位周煉師直接張口噴死那安屈提?”
長青先生悶聲不答,蘇望廷責怪道:“老程你不懂就別亂說話,人家周煉師在西域時曾斬殺不少妖魔,功勞卓著。你怎能如此冒犯?”
程三五正要解釋,長青先生低垂著腦袋說:“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
說完這話,長青先生牽著馬車默默往中黃觀而去,任誰都看得出他情志低落,也不好多說其他。
周煉師仙逝的消息早已傳回中黃觀,此番長青先生扶靈而回,觀中道士準備妥善,將棺木抬往后山。
周煉師是方外山居,并非在家火居,葬儀自然由中黃觀來操辦。
按照吉兇儀軌,道人仙逝之后,同修徒眾為其奉香誦經,行五煉生尸法,以期神魂直上南宮。隨后將道人的生前法服、符箓印章、經卷筆墨一并焚化,遺蛻入棺,安葬在山中清靜隱秘之處。
周煉師生前將十二太黃鐘托付于長青先生,加上他的師父達觀真人本就是中黃觀出身,此番自然是由他主持葬儀。
道門節葬,沒有繁冗漫長的送葬,也不用其他俗人祭奠,所以程三五幾人就在前山道觀中閑逛,順便賞玩山中秋色。
“阿芙姑娘,你真的打算讓老程進內侍省?”
行走在落葉遍地的清幽院落中,蘇望廷與阿芙單獨攀談起來,也不知程三五跑到哪里發瘋去了。
“你不想放他離開?”阿芙見蘇望廷欲言又止,淡然道:“還是說,你是擔心我會謀害他?”
“不敢。”蘇望廷連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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