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舊事泛起-《拂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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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赦書?”長青先生問道:“程三五是犯罪之人?”

    蘇望廷微微點頭,其實他寶昌社中收容的中原罪犯何止一個?亡命西域之輩已經不算良人,算是拋棄過往所有,各憑本事謀生罷了。

    而現在程三五重履中原,蘇望廷不得不為他考慮將來。

    “他犯了什么罪?”長青先生忽然心生好奇。

    “他……殺了人。”蘇望廷答道。

    “這有什么奇怪的?”長青先生看出蘇望廷表情略顯凝重:“難不成殺了什么要緊人物?”

    “銀青光祿大夫、河陽縣開國伯,曾任右武衛將軍的孫紹仁。”

    蘇望廷報出這一串名頭后,亭中一時靜默無聲,唯有一點燈火輕搖,映出長青先生那嘴巴微張的怔愕臉龐。

    “……以及孫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蘇望廷隨后又補了一句。

    長青先生連連眨眼,然后朝著驛館客房方向望去,那如同雷霆的鼻鼾聲猶在耳邊隆隆作響。

    “河陽縣開國伯,我聽說過。”長青先生震驚不已,喃喃道:“本朝太祖曾于河洛一帶鏖戰,得知河北有強敵來犯,正欲經河陽西行,直搗關中。太祖聞訊,亦從孟津北渡,堵截敵軍,雙方于河陽爆發大戰,血戰數晝夜。

    “那一戰太祖親自帶兵沖陣,九箭透甲、血染重裳,胯下良駒戰死三匹。恰逢天降暴雨,兩軍同陷泥濘,纏戰不休。太祖一度面對敵方三員猛將圍攻,危急關頭是校尉孫云虎拼死來救。戰后論功,這名孫校尉也因此獲封河陽縣開國伯。”

    “看來先生對本朝開國故事了如指掌啊。”蘇望廷稱贊道。

    “我只是……當初跟著師父游歷山川形勝,經過河陽時了解到此戰前后經過罷了。”長青先生依舊不敢置信:“一位開國勛貴的襲爵后人,滿門被殺,這……這是一紙赦書能夠赦免的?”

    盡管長青先生覺得如今朝廷法度多有弊病,但威嚴仍在,滅人滿門這種極惡罪行,斷然不能輕易赦免。

    “其實外界大多不知具體行兇之人是誰。”蘇望廷淡淡一笑:“陸相爺是極少數查明實情之人,而當初追殺老程的兵馬,也在陸相爺運作下被調往別處,讓老程得以脫身。”

    “等等,這么說來,陸相是故意放任程三五潛逃西域?”長青先生立刻想通其中關竅。

    “我沒有問,但想來大概就是如此。”蘇望廷說:“因此老程重返中原,或許能瞞過別人,唯獨瞞不過陸相。我要的不是朝廷大赦,而是陸相親發的赦書,這樣才能保全老程。”

    縱然長青先生自詡才高,這下也是懵了:“可十年前,朝中還算不上是陸相專權,并非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就沒有其他人要求追查到底么?”

    “查是查了,可結果卻是不了了之。”蘇望廷言道:“我常年在西域,對詳細案情知道不多,后來派人打聽,據說是那孫紹仁放縱子弟凌虐百姓、侵占田產,后來案情也被定為鄉民作亂。”

    “程三五這算是……路見不平、拔刀任俠?”長青先生大感荒誕、難以理解,江湖豪俠殺傷人命、恃武犯禁這些事他并非沒見過,可是一口氣殺了上百人的滅門慘案,哪怕是綠林黑道那些兇惡大寇,也極少會這么做的。

    盡管程三五這個人愚昧蠢笨、性情莽撞、沉迷酒色、貪食無禮,但長青先生起碼不覺得他是什么大兇大惡之人。即便吳茂才的死與他有關,可那屬于雙方正面廝殺,長青先生是修道之人,心念通透,不會因此糾結。

    而且先前夜里兩人一同潛入都護府,這等隱秘之事他甚至沒有告知最為親近的蘇望廷,長青先生在不知不覺間,已將程三五當作可以信賴之人,難以想象他竟有此等過往。

    “你難道沒有問過程三五么?”長青先生察覺蘇望廷對具體案情所知不多。

    “他偶爾會跟我提及此事,但我通常不會問得太深。”蘇望廷注視著長青先生:“我將這些往事告知先生,是希望你能夠體諒老程,未來他若有難處,還請先生不吝照拂一二。”

    長青先生眉頭一動,轉念細思片刻,這才明白過來,程三五犯下如此重罪,蘇望廷極力掩蓋尚且來不及,怎么會對自己坦白?他向自己述說程三五的過往隱秘,定然另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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