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股市谜案-《性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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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钧开车来到宏远证券公司营业部,把车停在路边。刚下车,一辆深蓝色的桑塔纳轿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吱吱”叫着急转弯,停到了营业部门口。车门一开,钻出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风风火火地走进了营业部。洪钧心想,炒股票的人大概都这样!
洪钧不慌不忙地向营业部门口走去。忽然,前面那辆桑塔纳轿车的车牌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37285!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快走几步,来到车前,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号牌。由于那车牌上有一大块泥污,所以看不出是否有漆脱落。就在他犹豫应否多管闲事的时候,那个男子又急匆匆地走出来,打开车门,把车开走了。洪钧不无遗憾地走进了营业部。
大厅里并不像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热闹。人们仨一群俩一伙地在聊天。有两个女的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织着毛衣。柜台里坐着几位报单员,悠闲自在地看着报纸或修着指甲。洪钧见行情显示屏前围着一群人,似乎在听什么人的高谈阔论,便走了过去。
在人群的中央,一位三十多岁的小平头正在侃侃而谈:“……他愣说股市里多数人赚钱少数人赔钱;还说有个‘721’理论。就是说,10个股民中有7个人赚钱,2个人不赔不赚,1个人赔钱。我就不爱听这话!弄了半天就我是那个‘1’啊?咱别打肿脸充胖子!要我说这股市里就是少数人赚多数人的钱。你想啊,说了归齐就那么一堆儿钱,政府不给你往里扔钱,企业也不给你往里扔钱,你上哪儿赚去?还不是赚大家股民的钱?再说啦,券商还得从这里挣钱哪!要我说,就券商赚钱是真的,别人有一多半儿都是吹牛!”
这时,旁边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插言道:“我听说美国也有个‘721’理论——在10个玩儿股票的人中,有7个人赔钱,2个人没赔没赚,只有1个人赚钱。”
小平头忙说:“这话我信!你说股市里有没有发的?有,真有大发的!我听说,有人靠‘内幕交易’,一天就赚好几万,甚至几十万。但是那样的人有几个?能获得内幕消息的人有几个?你拨拉拨拉脑袋,数得过来!没几个!再说了,做大有大的风险。这远的近的都有活生生的例子。说远的,前年底,浙江一个姓林的大户,透支炒股赔了53万,结果是股票‘跳水’了,他也从证券公司的楼顶上‘跳水’了。有这事儿吧?再说近的,就咱这儿发生的那档子事儿,也是透支炒股。那夏大户多火,一张嘴就是10万股!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折进去啦!不光赔了钱,还让人家打了个诈骗!我还是那句话,咱是个平常人,就得有颗平常心。能混碗饭吃就行,别老想着当百万富翁!”
“眼镜”笑道:“我就不信你不想当百万富翁!这世界上谁对钱有够哇!”
“可咱有自知之明!咱知道自己没长那百万富翁的脑袋,也不做那个梦!”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要我说,不想当百万富翁的股民也不是好股民!”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眼镜”的话,“不想当百万富翁,你干吗来啦?”
“咱就为混口饭吃!”小平头说,“当然,如果有人非让咱当百万富翁,咱也不会死乞白赖地反对!您说,是吧?”
“噢——”人们的哄笑声给这死气沉沉的股市增添了几分活力。就连那些面无表情的报单小姐都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这群人散开之后又重新组合成几个小组,谈论着相似的话题。
洪钧找到小平头,凑上去说:“您刚才讲得真不错,特长知识!”
“咱这都是金玉良言!”小平头又来了情绪。他上下打量一番洪钧,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想学学!”
“那你可得预备好学费!我告诉你,这股市既是金矿也是陷阱。要真是杀了人,连一滴血都看不见!不过你要真想做,我就告诉你一句股市格言——‘多头空头都能赚,就怕贪得无厌’。只要你把这句话记熟了,悟透了,我保你在股市上立于不败之地!”
“可我还有点儿犹豫……”
“犹豫可不行!这玩儿股票最忌讳的就是犹犹豫豫,当机不断。俗话说,面瓜玩儿不了股票!这股市行情可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我就觉得太危险!就像您刚才说的那个夏大户,怎么还成了诈骗?”
“他那是玩儿大了!”小平头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他肯定是得罪人了。有人给做了个局,得,他进去了!”
“您给具体讲讲,也让咱长点儿见识,免得日后吃亏!”
“要说具体事儿,我上哪儿知道去!这都是听人家说的。有人说了,那是‘内幕交易’出了问题,起了内讧。还有人说了,都是为了一个女的,争风吃醋。这是人家上边儿的秘密,我们这些下边儿的,都是瞎传!”小平头说着,指了指天花板。
“上边儿?”洪钧不解地问道。
“大户室都在二层。那里边的花花事儿可多啦!咱可说不清楚。”小平头说完这话,转身走了。
洪钧在证券公司转了半天,感觉挺有收获。
第二天,洪钧看过起诉书副本,到法院去阅了卷,然后去看守所会见被告人夏哲。
夏哲的外表很像带有洋味儿的“奶油小生”,因为他的大眼睛和尖鼻子,再加上白皙的皮肤和微黄的头发,让人感觉他似乎带有欧洲人的血统。他的性格有些放荡不羁,而言谈举止又显得少年老成。他躺在看守所的床上,闭着眼睛,那难忘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场在北京难得一见的春雨。带着寒意的雨水从漆黑的夜幕洒落下来,洗涤了干燥混浊的空气,也赶走了街头巷尾的行人。故宫北面的街道显得有些空荡。偶尔有汽车驶过,在路灯下溅起一片彩色的水雾。
他穿着雨衣,站在筒子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刚刚长出嫩芽的树枝遮蔽了上方的视野,使他只能透过雨帘平视前面的街道。他不想去看头顶的夜空,因为眼前的景色虽不光明,却没有令人恐惧的黑暗。他本来很喜欢眺望夜空,但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却使他不敢面对黑暗。
马路上的积水泛着一片微弱且不住跳荡的白光。他的目光跃过这片积水,停留在远处的故宫角楼上。此时此刻,那角楼犹如一只蹲在高墙上的大怪物,仿佛随时都会扑向下面的猎物。角楼下有一点时隐时现的灯光,他辨识许久也没能确定那是路灯还是窗灯。
他凝望着,雨水在他眼前罩上一层白雾。忽然,那一点灯光变红了,好像成了股市行情显示屏上的“万绿丛中一点红”!他仿佛置身于疯狂的股市,耳边是股民们嘶哑的喊叫声和绝望的咒骂声!
他已经多日没去证券公司了。自从出了那次莫名其妙的“事故”之后,他便开始四处奔波,寻找可能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过去他也曾高朋满座,但此时却举目无亲。他那颗年轻的心开始懂得“世态炎凉”这四个字的含义。
昨天,他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中,听母亲说公安局正在找他。他不知道公安局的人为什么要找他,但是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主要还是因为那封奇怪的匿名信。也许,他真的要大难临头了!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再见方琼一面,就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晚上8点在这里见面——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度过难忘的时光。他的眼前浮现出她那娇小苗条的身体和销魂荡魄的笑容。
第一次在宏远证券公司看见方琼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被这新来的报单小姐牢牢地吸引了。他不能说那是一见钟情,但是她的相貌、身材和气质确实蕴含了能够让他动情的魅力,特别是她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女性的温柔。他上高中时也曾交过女友,但那似乎只是一种游戏。那时的女友仿佛青涩的果子,新鲜却未必好吃。但是,方琼却像熟透的果子,让他无法抑制品尝的欲望。他千方百计去献殷勤,但方琼总是保持矜持的态度,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令他不知进退。他送给她鲜花,她微微一笑,便放在身后的桌子上。他请她去吃饭,她婉言谢绝。他想送她回家,她总会巧妙地脱身。后来,他终于找到了接近她的路径。
他得知方琼酷爱跳舞,便花三个月的时间去参加了一个交谊舞速成班。结业之后,他立即邀请方琼去跳舞。方琼听说他会跳舞,非常惊讶,但是很高兴。他们来到地坛南门外的一个舞厅。方琼喜欢这个舞厅,因为这里的地面、灯光和音乐都很好,人也比较文雅。方琼跳舞很专业,而他只会几种基本舞步。方琼就给他讲解跳舞的要领:站立时要收腹,提臀,身架舒展,后背挺直;行走时要前脚掌着地,上身不摇;两人合舞要“上分下合”,他的前进腿要插到她的两腿中间,两人的下身在旋转时也不要分离。他很有悟性,进步很快,只是因两人下身紧贴,常使他产生生理反应,影响舞步动作。有时,她感觉到了,就瞪他一眼,让他专心跳舞,别胡思乱想,弄得他满脸通红,幸亏有舞厅的灯光遮掩。
他们每周去跳一次舞。跳舞时,他感觉时光飞逝。等待时,他感觉时间难捱。他想方设法让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但是难有进展。每次跳舞后,他都请她去吃饭,但是她都以要回家洗澡为由拒绝,而且从来不让他送。在舞场里,他可以搂抱她的身体,但是一走出舞场,她就不允许身体接触,拉手也不行。她说,她和他只能是舞伴。她的态度使他神魂颠倒,但也无可奈何。
春节后的一天晚上,他们又一起跳舞。她的心情很好,但似乎有些疲惫。在悠扬和缓的布鲁斯音乐中,她不时把身体贴靠在他的胸前,那柔软的乳峰撩拨着他的心。以往她总是一曲不停地从头跳到尾,但那天才到半程就说累了。走出舞厅时,他用手搂着她的腰,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他的手拿开。他试探着邀请她去吃饭,她竟然没有拒绝。他喜出望外,便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故宫北面的“大三元”酒家——第一次与她共进晚餐,当然要上档次。
吃饭的时候,他讲了许多,特别是他的理想和未来。他计划用三年的时间成为百万富翁,然后南下深圳,到证券交易所去积累经验,成为一名投资咨询专家。他听说,香港一些投资咨询专家的年收入高达千万!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成立一家自己的投资咨询公司。方琼对他的话很感兴趣,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但是很少讲话。
饭后,他们来到故宫北门外的筒子河边,面对面地站在一棵树下。他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我爱你”三个字。她很感动,但是说两人不合适,因为她比他大好几岁,他应该去找一个更年轻的姑娘。他说没关系,他喜欢姐弟恋的感觉。她摇摇头说,现在没关系,30年之后就有关系了,因为那时他还精力旺盛,而她已经变成了老太婆。他诚恳地说,他不管30年以后,只要能跟她生活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把她拥抱在胸前,在她的唇上留下长长的“初吻”!她接受了他的吻,也接受了他的爱抚,但是坚决不允许他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她还提出一个条件:在公司里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答应了,但表示会尽快让她离开证券公司,享受更好的生活。她充满柔情地说,期盼他早日成为百万富翁。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很早来到宏远证劵公司的大户室,眼睛盯着计算机显示屏,心里想着方琼。他恪守她的条件,但是也会抓住一些无人的时机,来一次短暂的亲密接触。他决定大干快上,加速实施他的“百万富翁计划”,甚至不惜冒险透支做大笔买卖,结果发生了那次不幸的“上海延生”事件。如今,他一人站在这“初吻之地”,内心既感到痛苦,也感到怅惘。
雨越下越大,天空滚过一串春雷。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8点20分。他叹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下这么大的雨,她不会来了!但是他又不死心。此时,他对方琼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这个神秘的女人就像一则谜语,吸引他去破解;另一方面,这个神秘的女人又像一个陷阱,诱惑他去堕落。他想走近她,但是找不到入口。他想离开她,又找不到出口。他彷徨着,徘徊着,无法摆脱这难堪的处境。
忽然,一阵高跟鞋敲打路面的声音透过风雨飞进他的耳鼓。他连忙回头望去——只见东边的雨雾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的心立刻激动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迎了过去。
然而,随着那脚步声的渐近,他又失望了,因为他听出那是四只脚的声音,也看清了那是两个紧靠在一起的身影。他停住脚步,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向旁边让了让,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夏哲!”
他连忙回过身来,但看见的是一个陌生女子。他一怔,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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