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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末,京城出了二环之后也就基本不存在堵车的说法,只是南苑的位置比较偏远,路况相当差,因此一路上还是要花上不少时间。
于是趁着这个功夫,常浩南干脆和随行的那两名主任科员开起了小会。
其实在随行人员的选择上,也能看出丁高恒是颇花了些心思的。
这二位职级不高,尤其在科工委这样的大机关里面根本排不上号,甚至出了他们所在的办公室之后,都未必有人能发现少了这么两号人,满足常浩南对于低调和搞突然袭击的要求。
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部委里面的人,还是办公厅综合调研室出身,过去就没少干这种跟着领导下地方调研考察的事情,虽然并没有担负过什么重要任务,但经验还算丰富,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给常浩南这个新手一些经验。
“老林,老范。”
常浩南回过头,示意原本在后面的两个人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来——
他们乘坐的车是那种订制的中巴,虽然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论机械素质本身也不怎么样,但内部却经过改造,有可以专门面对面开会办公的地方。
两个人赶紧走上前来。
“常总,您找我们?”
昨天晚上,办公室主任,也就是二人的直属上级,以及系统工程三司和人事教育司的两位司长一起给他们开了个小会,再三强调过这次行程,以及常浩南同志本人的重要性。
所以尽管岁数已经快有后者两倍大,但林保华和范文康还是半点不敢怠慢。
俩人都是工农兵学员出身,在机关里面没有背景,能力和学历方面也并不突出,如果这么按部就班发展下去,那这辈子最多也就混个助理调研员退休。
跟着常浩南的这一次,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职业生涯后半段还有没有继续向上的空间。
实际上,这也正是选上他们的原因之一。
北方农村出身,无论在京城还是江城都没有什么人际关系,比较不容易出现自己的立场。
“对,想听听相关的工作经验。”
常浩南把目光从资料上面移开,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过去应该也没少参加过类似的调研行程,在你们看来,目前这样的地方性国企,存在什么比较普遍的问题?”
林保华和范文康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由前者首先开口:
“常总,我们过去只是作为处理杂项事务的普通随员,并不负责总结调研结果啊。”
作为实际年龄并不比这俩人小的人,常浩南自然知道对方的想法,无非是目前无从判断作为团队领导的他对于国企的态度到底倾向于哪边,所以不好开口罢了。
但他又不可能真的首先表明自己的立场,那样势必只能听到跟自己完全相同的意见。
因此他决定换个思路,把昨晚上从周莉那听来的故事给讲了一遍。
一个县城啤酒厂的事情,相比于江重这种事关重大的企业显然更加贴近生活。
也算是能拉近一些双方的距离。
讲完之后,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你们只是不负责总结书面结果,但走过看过这么多地方,总不可能一点自己的想法和判断都没有吧?”
这话一出,继续保持沉默就已经不合适了。
更何况常浩南前面都已经给他们找好了台阶。
“常总,我们以前确实没去过江重这样的大企业,但是县镇级别的地方小厂,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
范文康委婉地解释了一下二人一开始不表态的原因,然后话锋一转:
“这些低级别的地方企业,在93年以前,生产经营还是以上级主管部门下达的指令性指标为主,有些思路活泛的会在生产组织形式上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调动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但归根结底,还是在过去那套计划经济和封闭市场体制下运转的。”
“92年7月份转轨之后,企业的经营逻辑发生变化,要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直接面临市场竞争压力,常总您也是理工科出身,学历还比我们高得多,肯定知道产业规模化带来的好处,这些分散经营各自为战的小厂,根本不可能竞争得过那些大型企业或者外企。”
说完这些,他稍稍一顿,视线瞄向旁边的林保华。
后者旋即会意,接着继续补充道:
“除了文康同志刚刚说的之外,还有就是这些企业内部规模过于臃肿,您刚刚说觉得那家倒闭的啤酒厂效益很高,其实能在省城看见他们的产品只能说明卖的很好,营收高,但扣掉成本之后的利润还真未必。”
“我们前两年去豫省的一个企业,甚至还不是县镇,是市级集体企业调研的时候,发现全厂职工一千九百百多人,只有七百来人负责直接参与生产,还有二百来人负责处理必要的行政事务,剩下的一千多号人,都是跟生产经营毫无关系的服务岗位,比如企业内部的派出所、机关餐厅、供销社、子弟学校、托儿所、电视台、医院甚至澡堂这些。”
“就拿派出所和医院来说,都是企业内外分别有一个,相隔也就一里地远,但一个只管院里,一个只管街上,完全是重复建设,像是民警还有医生护士这些业务人员还好,重复也就重复了,但多一个部门就要多一套行政班子,对于企业和社会来说都是毫无必要的负担……”
“还有就是管理方面了,人浮于事”
话匣子打开之后,两个人也逐渐没了一开始的顾虑,给常浩南讲了不少他们过去工作上的见闻和经验。
有些是他重生前就知道的,有些则是不知道的。
总的来说,虽然说的都是些几百人的小厂,但因小见大,江重这种体量的企业,必定也面临着类似的困难。
只是不知道,他们目前把问题解决到了什么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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