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乱世众生相-《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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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家人送饭才发现宋之问不在,寻迹找去,原来翻墙跑了。张仲之叫声不好,正打算逃走,却被武三思派来的兵丁堵在门口。同天,王同皎等也被抓。最后全数以谋反罪斩于市。
宋之问果然因此立了功,赦了他的前罪,官封鸿胪主薄,留京城任用,还给了他一个朝散大夫的头衔。中宗见他文思机敏,迁升他为考功员外郎,还打算任命他为中书舍人。只因他贪赃受贿,才被贬为越州长史。
太平公主向睿宗洋详细细地介绍了宋之问的情况后,说道:“我以前对学者、诗人敬佩之至,然而学者诗人中能做到文章道德皆佳者实在太少。可是历代君王多喜欢用邀功取宠、谄媚讨好的文人,致使朝中这类人越来越多,刚烈正直之士往往无立锥之地。皇兄初登皇位,当多注意才是。”
睿宗点头称是,只是他又觉得不解的是,那个崔湜,也是个颇负文名而朝秦暮楚的人,可皇妹太平公主却对他特别眷顾,前天还在我面前替他说情,再给他些宽恩哩!
崔湜这些年在政治舞台上的表演也算够精彩的了,他靠一张脸蛋,周旋于几个有权势的女人之间不断捞好处,直至被韦氏任命为相当于宰相的同平章事。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当发现韦氏有倾覆的危险时,便立即倒向相王及太平公主,在最后时刻没有随韦氏沉入深渊。然而他以前陷得太深,大臣们纷纷要求对他严加惩办。其中,中书舍人姚崇的呼声最为强烈,坚决主张贬他出朝。因为他是太平公主的情人,睿宗在处理这件事时感到棘手。
“皇妹,听说崔湜躲在你府上,有此事么?”睿宗试探着问太平公主。
“有此事。”她毫不隐瞒。“那天,韦氏举剑要杀我,还多亏他的相救,他对你我都还算有点功劳。何况,他是我的人,皇兄你是知道的……”
“但上下议论纷纷,他以前当过宰相,目标大,不贬到外州府,留京城不好安置。我看就贬他为华州刺史,过几天风头一过,把他召回来便是。”
“皇兄,你……”太平公主还没说出来,眼泪就掉下来了。睿宗最怕的就是这个。
“皇妹,我这皇帝实在不好当,算了算了,我不当了。”太平公主怕就怕这个,他不当,换上李隆基,那可不得了。她擦干眼泪说:“那你说,贬下去,什么时候回来?”
“多不过五七个月。”
一听说这么久,太平公主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抽泣着说:“皇兄,母后生下我们这么多兄弟姊妹,如今只剩下咱兄妹俩了。而今,我已年近半百,孤身一人,好凄苦,晚年的日子生不如死。呜呜呜……”
睿宗是个软心肠,听了妹妹的哭诉,也直擦眼泪。
后来又经太平公主软磨硬缠,崔湜被贬为华州刺史未及上任,便被改任为吏部待郎。
看到太平公主有这么大的本事,被贬的吏部侍郎岑羲、中书侍郎肖至忠等也找到太平公主的门子,得到睿宗的宽恩,贬地由远改近,岑羲由贬岭南改陕州,肖至忠由贬许州改为蒲州。有的很快都回到京城,照样当官。
这天,太平公主一家在曲江边的山庄欢聚,门官来报说有个叫窦怀贞的外地官员求见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玩得高兴,挥挥手说:“不见,叫他走。”
“是。”门官应声后问:“他送来的一车礼物收不收?”
听说有一车礼物,太平公主改口说:“那就让他进来吧。”
少顷,一中年官员走进,见了公主纳头便拜:“窦怀贞拜见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眼尖,一眼便认出他是前年过年群臣聚会时中宗皇兄赏他一个老妻的那个大臣,忍不住笑问:“你不就是窦从一吗?”
“公主殿下真是目光如炬,英明无比。下官正是窦从一。”
“怎么改名了?叫什么窦怀贞。”
“启禀公主殿下,当年下官有眼无珠,错附韦氏和宗楚客,被贬去濠州边地。经日夜反思,痛定思痛,决心革面洗心,重新做人,改名怀贞,投靠公主殿下,以表示下官对当今皇上、对镇国太平公主殿下的满怀忠贞……”
太平公主听了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窦大人,你下去吧。”
窦怀贞刚出去,太平公主的子女们便对着这位娶了韦氏保姆、人们戏称为“国爹”的背影指指点点,笑成一团。
只有太平公主的长子薛崇简笑不起来。他说:“窦从一,不对,现在该叫他窦怀贞。这个人最爱巴结权贵。武三思当权时他去讨好,宗楚客走红时他去吹捧,宫中太监得势时,他见到无须之人都要礼拜,真是卑鄙之至!”说着他面向太平公主,“母亲,恕孩儿多嘴,像这种有奶便是娘的人,还是不理为好……”他还想把崔湜的名字点出来的,但忍住了。
太平公主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太平公主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另有打算。在她的运作下,窦怀贞很快从濠州司马调任益州长史。后来,还被任命为左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凡太平公主有求,睿宗都百依百顺,爽快答应,使她感到心满意足。
但也不可能每件事都依她,比如立谁为太子,众大臣认为应立平王李隆基,理由是“国家安宜先嫡长,国家危先有功。”李隆基为消灭韦氏立了大功,深受众望,当立为太子;而太平公主觉得李隆基英武多才,不易驾驭,于己不利,便极立主张立懦弱的相王长子李成器。她对睿宗说:
“宋王成器是你的嫡亲长子,又仁厚孝道。你第一次继帝位时的文明元年,就立他为太子,则天母后还亲授他为皇太子。可是现在你又想立李隆基,他虽然在平韦乱中有功,但毕竟不是嫡出,又排行第三,你立他,岂不乱了规矩?”
太平公主见睿宗似有所动,便进一步说:
“自古废长立幼,祸乱之根,远的不说,就说隋朝,隋文帝立嫡长杨勇为太子,但因次子杨广凭战功夺了太子位,后来竟杀了父亲文帝,自立为炀帝……”
睿宗听了这些话,身上直冒冷汗,但他觉得宋王成器绝不会是杨勇。他说:
“成器曾几次向我表示,坚决不愿为太子,甚至以死相请,绝不会像杨勇那样……”
“兄长此言差矣。”太平公主反驳说:“世上只有人这个东西最复杂,说的,做的,想的,往往相差十万八千里。再者,人的思想是变化的,此时此地的所思所想与彼时彼地所思所想,往往判若两人。皇兄历经皇室斗争,两登帝位,难道看的还不多吗?”
睿宗听了太平公主的话不免有些动摇,便说:“那好,让我考虑考虑。”
宋王成器早在26年前随父亲相王登帝位被封为太子,后来则天皇帝登基,父亲便降级改封为皇太子,成器随之改封为皇太孙。那时则天皇帝专权,凶狠异常,皇太子也好,皇太孙也好,就好像是枷锁,套在身上沉重无比,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故而,当初听说又要他当太子,他余悸犹存,赶快呈表固辞。
现在,父亲睿宗已坐稳了皇位,那太子位成了令人羡慕注目的焦点,真的能当上也不坏。因此,人们再议论由他来当太子时,他也推辞,但只不过礼节性地做做样子,心里已在蠢蠢欲动。特别是听说姑姑太平公主为自己打抱不平,便想,真的有她支持,这太子位十有**能拿到,以后,帝位自然也就是我的了。一想到当皇帝坐龙椅接受群臣朝拜的八面威风,他顿时就变得无比兴奋起来。
不过,当成器听到“国家安宜嫡长,国家危先有功”的议论后,眼前立即出现李隆基那魁伟英武、精明果断和凛然不可战胜的高大形象,而自己一下就变得渺小软弱起来。所以当太平公主来鼓动他向父皇收回固辞太子的奏表,劝他当仁不让去争太子位时,他只有连声喏喏,含混其词地点头哈腰。太平公主一走,他赶紧去见父皇,把太平公主教他说的什么立长不立幼,祸乱由此生;什么太子他曾经当过,非他莫属;什么原先固辞太子并非本意,而是见满朝都是李隆基的心腹等等,全盘托出。而且一再说:
“启奏父皇,这些话都是姑妈太平公主所教,她叫我不要说是她教的。”
又一再说:
“启奏父皇,请您不要对太平公主姑妈说我对您说了这些话……”
睿宗听了儿子的这番话,除了感到对太平公主这个妹妹太失望外,也对成器感到太失望。原先,在立太子问题上他在李隆基与成器间尚有一丝犹豫,而今,全没了。他感到成器太像自己了,忠厚老实,胆小怕事,哪像当帝王的料。在他心里,他不仅已定下立李隆基为太子的决心,甚至想得更远:让他早些接替自己。
鼓动成器失败后,太平公主并不甘心,又去鼓动申王、岐王和薛王。申王李成义既非嫡出,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便把一切向李隆基讲了。李隆基开始不相信,太平公主曾亲口对他说过,支持他当太子,怎么变了?他想,崔湜与太平公主关系非同一般,一定了解内情,便微服私访崔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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