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曲悲歌《郁轮袍》-《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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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开始了,乐伎奏起迎宾曲,唱起劝酒歌,舞姬跳起了羽衣舞。宾主在歌舞声中杯盏交碰,饮酒作乐。

    太平公主眼尖,见侄儿岐王李隆范身后站着一个风度翩翩面目姣美的少年,便问道:“侄儿,你身后站的这位少年是谁呀?以前像没见过。”

    李隆范起身道:“姑妈殿下,他是一个从蒲州来的乐手,弹一手好琵琶,我让他弹一曲您听。”

    说罢,示意王维。王维从身上取下琵琶向太平公主一揖,说道:“公主殿下,在下献丑了。”

    说完,手弄琴弦,调好音阶,一片哀婉凄切之声便从他那灵巧的手指间传出。

    起初,满座客人尚未注意,有的劝酒,有的交谈。突然间,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如春风徐徐吹来,扣人心扉,动人心弦,把所有的客人全都镇住了。弹到后来,如泣如诉,如歌如吟,似长声哀叹,像吁嘻悲呜。在座客人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及至琴声戛然而止时,人们才似乎从一场美妙的梦中醒来。即使醒来,都还在回味和品咂。

    太平公主听罢,感叹不已,赞道:“这等美妙的音乐,只应天上才有。不知叫什么曲名?”

    王维道:“曲名《郁轮袍》。”

    太平公主又问:“请问你的姓名?”

    “在下王维。”

    李隆范又说:“这王维不仅弹得好琴,还写得好诗。据我看,眼下长安城还没有能超过他的。”

    太平公主很有兴趣地问道:“今日带的有吗?”

    王维答道:“带得有。”说罢,便把所抄之诗呈上。

    太平公主展开诗卷,第一首便是《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不是‘阳关三迭’吗?我还以为是位老先生写的呢。”说了,太平公主继续往下看,是首五言绝句《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看得太平公主不住地点头称赞:“好诗呀,好诗。”

    她见王维站在那里,穿的又是随从的衣服,吩咐总管道:“快,带上王相公把衣服换了,就在我身边安个座。”

    俗话说,人是衣冠马是鞍。

    当王维换了衣服,重新出现在宴会厅时,把人们都惊得呆了,都暗暗叹道:

    “好一个美貌少年。”

    太平公主把他从头看到脚:浅蓝色的帽子把那张如满月的圆脸衬托得如粉似玉。细而长的眉毛下,闪着青春火热的目光,热烈、深沉而又单纯,恰似一弯湖水,一会儿深不见底,一会儿又清澈透明。围在颈上的白色纱巾把脸的下半部衬得白里透红。微笑时,也像姑娘一样有对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跳跃。身着蓝色长袍,与颈项间的白纱巾层次分明地捧出那张书生特有的文雅而略带孤傲的脸。

    他向太平公主走过来了,浅浅地笑着,不卑不亢。走到面前时,微微点头。太平公主长辈般地拉他坐下,他有礼貌地说一声:“谢公主殿下。”而后大方地坐下。饮酒,既豪爽又注意分寸;说话,既诙谐又不低俗。身边的太平公主异常高兴,不断给他夹菜,招来四周一束束羡慕的目光。

    太平公主虽凶狠毒辣,但也多愁善感,柔情似水。她对诗有特别的爱好,因而对诗人王维便有一种特别的崇敬。

    “刚才看了你的那些诗,许多都是我平时爱读的。我还以为是古人所写,原来是你写的。你说说,你是怎样构思、怎样用韵的?”

    王维侃侃而谈,全无一点拘束:

    “写诗少不了灵感,但灵感总得有所依托。比如我那首《相思》,如果没有一个生动的故事做依托,是写不出来的。”

    太平公主说:“什么故事,你不妨说说。”

    “相传,古时一男子出征,死在边地。其妻日夜思念,哭于树下。泪哭干了,流出来的是粒粒鲜红的血滴。血滴化为红豆,红豆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结满了一树红豆,人们称之为相思豆。夫妻恩爱,相思至泣血,可见其爱之深,其情之炽。我用这粒小小的红豆作为一个象征,让它包容了人间男女相思相爱的全部欢爱与深情。”

    “啊!”听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

    “啊!”太平公主不觉拊掌叫绝。

    岐王李隆范见时机已到,便对太平公主说:“像王维这样有才华的人,如果能成为进士第一名,实在为国增光不少。”

    太平公主说:“那为什么不让他去应考?”

    李隆范说:“他表示,如果不以第一名推荐,他绝不应试。听说姑妈已向主考官推荐张九臬了?”

    “倒是有人托我,但我还没有答应。”太平公主说着,转对王维说:“你要是参考,我一定推荐你为第一名。”

    王维听了,立即离席,向太平公主躬身致谢。

    太平公主忙拉着他说:“事尚未成,待你当了状元,再谢不迟。”

    说罢,大家饮酒猜谜,尽兴而散。

    散席后,太平公主要王维留下教公主府内的乐伎演奏《郁轮袍》。

    傍晚,在后花厅设宴,单请王维。

    王维对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早有所闻,但他成竹在胸。席间,与太平公主饮宴谈笑,极有分寸。对太平公主的挑逗、引诱,不是装着不懂,便是借故闪开,顾左右而言它。太平公主见了,没想到这世界上竟有在权势、女色面前不为所动的人。她想,也许是自己年纪大了。但张昌宗比母后小四十几岁,崔湜不是比我也小很多吗?

    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面对一个如此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美貌男子,她绝不放过。王维不是诗人吗?诗人总是多情的,诗人的情还是要用诗才能打动。她便问他的诗。

    “你的情诗写得最动人,在那么多的情诗中,你最满意的是哪一首?”

    “比较而言,那首《息夫人》自觉写得还不错。”

    “就是那首‘莫以今日宠’?……”太平公主问。

    “正是。”

    “那首诗我很爱读,听说写的一个什么故事?”

    “还不止一个。”

    “啊!讲给我听听。”

    “有一次,我们在宁王李宪府上聚会,他给我们讲他的故事:他看上一个烧饼师傅的美丽妻子,弄到手后十分宠爱她,可是她终日闷闷不乐。一年多以后,他问她:‘你还想你的烧饼大郎吗?’她仍然闷不作声,一连问几次都这样。他便把那个烧饼师傅召来。她见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宁王讲完后,对我们说:‘你们都是诗人,请就此赋诗一首,如何?’我便写道:

    莫以今日宠,忘却旧时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宫。

    写毕,我为诗标题为《息夫人》。”

    “息夫人?这与息夫人何干?”太平公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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