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江湖事之三惊叹一刀-《繁华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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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夜静无声。安杰鱼展巡视一遍,于前厅设一筵席,要了两个小菜一坛酒,边喝边唠。几杯下肚,鱼展推开竹筷,慨然长叹:“安杰兄,你我同属武道中人,钻研武学思谋进取。我有一事久萦于心,不得其解,望安杰兄教我?”
安杰致意:“你客气了。武学之道,博大精深,穷有涯之一生亦未必窥其一斑。何况修为一事全在悟性,得失尽属机缘。‘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我年纪相仿,性情投缘,有话尽管说不要太客气?”
鱼展推开酒杯,脸现悲戚之色:“我自幼学刀,并无长进。后秉承父命,行走江湖遍访名山大川,与名家切磋,以求刀法突飞猛进。师法太多,开始尚觉自如,其后舞动之间竟觉粘滞,痕迹太多,始终不能自成一家……”
安杰叹息:“武学犹如禅,可遇而不可求。我七岁师从天衣老人练习武功,深感师父胸怀浩瀚,我愚钝不能领悟。其实任何一门技艺,达到一定境界,相互间的玄妙是相通的。万法自然,宇宙万物本为一体,张三丰观蛇鹤斗创立太极,张旭睹公孙大娘舞剑而领悟书法真谛,莫不是豁然开悟,触类旁通。你我还年轻,只要努力,不怕没有机会?”
鱼展点头赞同:“我父亲曾告诉我,武林中有一把宝刀,刚猛凌厉霸道无比,得到就会带来好运无敌于江湖。你相信吗?”
安杰神色严肃,截然反对:“鱼展兄,恕我直言。坚兵利器,无非工具,器是死物,灵活变动。干将莫邪锋利无比,勾践春秋剑可断丝,谓之‘宝’,然则也不过是兵器。非勇武之人持之亦不会爆威力。所以我以为重要还在于修身练气,待得内力充盈,无坚不摧,徒手可猎虎豹,飞花落叶亦可伤人——坚兵利器何用?”
鱼展欣然同意:“无迹可寻羚挂角,忘机相对鹤梳翎。苏轼论及文章得失,也曾提出年少时追求华丽奇崛,汪洋恣肆,阅尽百川复归于平淡自然。以此喻武学之道,似乎亦无不可?”
安杰拍案叫道:“展兄之言,正合我意。
三
夜气凉爽,风吹林叶悉碎有声。两人饮罢,安杰仗剑巡行,检查完前院来至客栈后园,后园荒草丛生,方圆十亩,中有虫鸣。
安杰驻足,按剑观天,忽而念及身世及恩师,不觉悲从中来心情怅辋。
正自感叹,忽觉尖风刺背、杀气凛然——
他足下一顿,侧身让过,反手长剑刺出。对方横刃一格锵然有声。安杰横跃一步,宝剑一指:“何方鼠辈,胆敢暗箭伤人?”
对方青衣高帽,手握铁笛,朗声说:“我乃州衙捕头梁南峰。见你深夜在此,神情鬼祟,是以贸然一击……”
安杰不信,执剑道:“既是官衙捕快,自当光明磊落。为何暗地里偷摸伤人?”
梁南峰将铁笛插入腰间,后退半步说:“近日因匪人于此聚拢,滋事扰民,所以奉命巡街查探。见你孤身一人行踪可疑,出手试探、还望宽谅。”
安杰亦还剑入鞘,注目打量,语含讥诮:“现在你能肯定我不是坏人?”
梁南峰并不在意,笑说:“我师从点苍真一道人学武,十七岁入六扇门当差,阅人多矣。你剑路轻灵开合无戾气,应该不是邪道中人?”
安杰见他言辞恳切,谅非虚妄,揖手说:“我是安杰,有幸识得梁捕头。既是公门中人,食君之禄自当为国尽忠。你不会也找林将军的麻烦吧?”
梁南峰闻听一惊:“林将军,他不是扼守边关吗?怎么……”
安杰叹息,语音不无悲愤,“梁捕头有所不知,林将军遭人诬陷革职还乡,早已不在军中;他此刻就在日升客栈。”
梁南峰问:“林将军素有谋略,国之干城。此一去,谁来守边御敌?”
安杰执掌剑柄,愤然说:“说他何用?林将军已然丢官,落魄返乡,奕亲王仍不放过他,竟然网罗杀手潜入中土,欲置林将军于死地……”
梁南峰不禁动容,连连询问:“果有此事?”
安杰向掌中一击:“还会有假?日前‘银狐’飞刀留柬,言道奕亲王重金礼聘一批高手尾随,只怕离此不远了。”
梁南峰亦慨然长叹,高声说:“我与林将军虽未谋面,却早就听过他的大名,如今来在我辖区,必当全力维护。安小侠放心,我手下尚有三五十名捕快,其精干者不下二十。有事尽管开口,不必见外。”
安杰致谢:“谢梁捕头好意。此刻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有梁捕头帮忙,再好不过。”
梁南峰拱手一揖:“如此我回去,禀报知府集合人马,最迟明天一定赶来协助。
两人拜别。
安杰回房。鱼展端坐偏屋,执刀守望。安杰斟了杯茶,递与他说:“喝杯水,放松一下。”鱼展点点头,接过来一饮而尽。
安杰屈身坐在椅上,喝了几口茶,和鱼展谈了方才遇见梁南峰的经过,随后说:“展兄,现今咱们正嫌人力不够,若能得他帮助,岂不甚好?”
鱼展听了眉头皱起,脸色不欢,似乎并不认可:“增加人力固然不错,但人多混杂,不易监管,万一杀手混迹其中岂不更糟?”
安杰不觉难堪,分辨说:“你说的也许有理。但如果这样怀疑下去,疑神疑鬼,非但别人连我们自己也可疑。不对吗,即如你我,又焉知不为奕亲王收买,做他人鹰犬?
鱼展闻听头脸涨红,鼻尖沁出细汗:“是,你我萍水相逢,并无深交。既然这样不如散了,各求独善其身。”
安杰说:“展兄,也许我说错了。我非傲慢、出言鲁莽,冲撞之处还望原谅。你我有缘并肩作战,应该团结,若离心离德使敌有可乘之隙,会后悔一辈子的?”
鱼展面沉如水,稍有和缓:“安杰,你师出名门,名满江湖,心里瞧不上别人也属平常。只是这江湖中人,个个都不如你吗?”
安杰起身赔罪:“咱们不必吵。相信我,并无恶意。
鱼展说:“但愿如此。”
为了平息怒火,安杰退出。他离开日升客栈,信步闲走,逛了几条街拐入胡同,寻找灯火,来至一家酒店。
酒店铺面不大,桌椅油腻腻的,乌黑亮。开店的夫妻,灯光下衣裳松散面色疲懒。安杰不在乎。他进门捡了张凳子坐下,撂下剑,要了两碟菜,半斤肉一坛酒,且吃且饮。
眼见一坛酒下肚,杯盘干净,安杰酒足饭饱微有醉意。
他推开杯盏,丢下银子,独自迈步出门,穿过大街赶回客店。安杰沿着街边走下小巷。此时已交三更,斜月下沉,星光微弱。两边高墙遮挡,胡同显得阴暗难走。安杰小心辨认着路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安杰揉了揉眼睛,忽然止步,顿觉浑身肌肉紧。因为他现,在胡同的另一头,定定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躯干硕壮,严密地封锁住去路。
月光映在他身上,光影斑驳,闪烁不定,令人不觉格外阴森可怖。
安杰舒口气,淡然说:“怎么,二师兄,是你?”
高个黑影说:“你还认我做师兄?”
安杰又问:“因为我敬重师父,所以喊一声‘师兄’。‘冷面兽魔’已至,‘千面人魔’他们想必离此不远?”
“冷面兽魔”阴阴一笑:“说的不错,大师兄就在此处,他精于易容,变化多端,连我也找不见?如今咱们盯住姓林那小子,杀了他,白花花黄灿灿金银有的拿,尽享荣华富贵……
安杰微笑:“乐极生悲,别高兴的太早了?”
“冷面兽魔”满不在乎,大刺刺说:“安杰小子,你别狂。你得了师傅真传,剑法高武功好,那又怎样?这次奕亲王下了大注,重金聘请‘银狐’,‘塞外双龙’,并出动座下风火、惊雷、飞云、密雨四大猛将,志在必得!你死定了。”
安杰说:“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冷面兽魔”撇嘴:“吹牛,你等死吧。我与大师兄私下商议一下,如此肥缺,手到擒来,岂能便宜他人?是以我二人星夜赶来,取姓林的狗命,黄金白银不入吾觳中?”
安杰惋惜道:“算盘打的越精输的越狠,小心把老本赔上。”
“冷面兽魔”挪了下身子,手捉下巴,志得意满:“大师兄神机妙算,千变万化,他早已混入客栈,隐在姓林的身边,现在想必一击得手凯旋而归了?”
安杰说:“我们已得到官府相助。各路高手,早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尔等来投。我敢说,千面人魔此番一定铩羽而归,没准反成了鱼展壮士的刀下之鬼?”
“冷面兽魔”怒喝:“你胡说。”
安杰淡淡一笑:“你开始乱了阵脚。你的信心已经动摇。这说明你没有必胜的把握,难道不是吗?”
“冷面兽魔”矢口否认:“我们计划周密,绝对不会输……”
安杰反驳说:“任何事情都有意外,你不相信?好人会得天助——”
“去死吧。”“冷面兽魔”探掌入怀,截然出手,满把都是暗器:“先别替别人担忧,想想自己吧。你还想活着离开这儿?”
安杰曳剑出鞘:“愿意一试。”
冷面兽魔矫舌暴喝,霍然跃起,足尖一蹬墙壁,身形斜飞。双臂挥动间毒砂袖箭铁莲子金钱镖数种暗器同时打出,灰蒙蒙一片,挟带刺耳风鸣袭向安杰!
巷路本来狭窄,腾挪不便,百多种暗器上下呼啸打来,前后已然封死。安杰一双手一柄剑,若想杀出重围获得生机,希望甚微。
难道只有等死、任人宰割?
不能。
决不能!
希望在,奇迹总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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