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击破!鬼咒不再-《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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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这是我能做的最大努力…如果失败,请不要怪我。”

    “…没关系。”

    浅浅躬身,无名表现的极为得体…得体到,已让站在一边的李伦开始感到很不舒服。

    睽违两年之后终于回来…那应该是一件好事,但,闭关两年,虽然使王思千空前强大,却也使他改变,一种,李伦并没法立刻接受的改变。

    冷静,从容,极有礼貌,一点儿也不生气,这样的王思千,似乎就应该是一个更被喜欢的存在,但,当面对着这样的他,李伦,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以及陌生。

    …而且,还不仅仅是王思千,当面对着这样的他时,无名竟然似乎也在改变,表现出更多的礼貌,更多的从容,表现得如此彬彬有礼…当然,这样的他,同时也就让李伦感到更多的冰冷和隔膜。

    (小千…小无…)

    极为难受,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难受在什么地方,李伦只觉得,眼前这两个自己最熟悉的男人,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让自己完全不能了解,让自己再没法接近,没法去掌握到他们的所想与所思。

    (难道说,要让自己变强…就一定要这样改变吗…小千…你,是不是已经长大了呢?)

    “道于仁义而仁义隆,道于礼乐而礼乐务,静诚相通,乾乾不息…”

    口中喃喃,王思千双目微闭,两手平伸,轻轻的压住在咒墙上,神色从容而虔敬,似乎正在主持什么祭祀告天的大典一样。那是一种很可以让人信任的神情,一种“一切已经尽在掌握”的神情,但…从容之下,却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两年的静修,王思千知道自己已经空前强大,数起数落之后,第八级中阶的力量已出现在他身上,固然他自己仍觉得还可以将这力量操作的更加精准,但当王中孤不使用更强力量就不能将他击败时,这似乎已可以让他满意。

    (内三诀…那真是无比神奇的东西,这才是“道”,超乎于“术”之上的“道”…)

    几乎不合情理的强大,王思千就知道那原因:对“人欲”的领悟,使王思千可以将自己的潜力不断挖掘,推向深入,当他认真试着去将自己的欲望一一切断,让自己与天地同心的时候,他就能一再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而同时,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强应该只是开始,内三诀的真正威力,自己根本还未曾得睹,而若果真能够走到那个地方,今天的所谓强,更将只像是一个笑话。

    (所以…所以祖先们才说,将“内三诀”完全领悟的过程,也就是人成为神的过程…那个地方…我真得能够走到吗?)

    始终也对自己极有信心,可在这个问题上,王思千并不乐观,不仅仅是因为整个天下已太久没有关于神域的记载,更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所得的收获,仍然是依靠了那位祖先的笔记,换言之,自己仍然是在它人的掌上作舞。

    而这,就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当自己所领悟的一切都是来自前人所遗时,自己…却又凭什么去做到前人所无力完成的事情了?

    (嗯嗯,不能这么没志气…时代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也许他下咒的功夫比老爹强,也许人欲再加上化功诀会有连锁反应…反正,不能没动手就先自己把自己吓倒啊。)

    压制掉自己心中的担忧,王思千深深呼吸,将自己的状态调节到最佳,而同时,他更愕然发现,咒墙里,自己的对面,无名竟然摆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架势,两手平平伸出,按在咒墙上,与自己的掌心对在一处。

    “无名…你?”

    “我,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可是,我不想只让千哥你一个人这样努力,我希望能够也分担一下…那怕,只是和你摆出一样的姿势,也能让我满足一点。”

    一笑点头,王思千道:“好的。”便再度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而淡淡白光,则自他的手上出现。

    (琅琊化功诀…四千年来被几乎所有祖先都认为是“无用”的技巧,是你为自己正名的时候了!)

    没有出现,却不代表没有掌握现场的每个变化,独自站在足以看清一切的地方,王中孤的表情非常严肃。

    (以人欲之力干扰鬼召的运行,同时施用化功诀…嗯,不指望立刻“破坏”,仅仅追求制造“伤害”,非常清楚的思路。)

    对忘情诀的理解较王思千更为深刻,只一眼,王中孤便看出了王思千的想法:根本不求将整个咒墙破坏,仅仅是设法制造出一个伤口。

    任何一点上都坚不可摧的防御,根本也不存在。鬼咒运行的原理,是只追求任何一点都不会被很快击破,同时进行自行调节,将其弥补,对此,王思千已有了很丰富的经验,但的确不具备闪电般破咒而入的能力,知道,他也无可奈何。

    但,现在却有不同,忘情序列中,人欲是较鬼召更高的存在,王思千就希望凭这将自己的力量渗入咒墙,与其同流,这样,他相信自己就能够较为清楚的察觉到咒墙内部的能量究竟是在怎样流动。

    (而当这过程持续了足够长时间之后,你就会倾尽全力,在你找到的“最弱点”上做乾坤一掷,将一切成败也都赌上的一掷…嘿,吾儿…)

    自李伦的角度看去,无名和王思千此刻的姿势完全相同,四手相对按在一起的他们,尽管身上衣着相差甚多,可看在她的眼中,却觉得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相像过。在她,这更是首次注意到,两人的身高竟是完全相同。

    尽管脸上仍带有鬼面,可认真的看着,李伦却感觉,鬼面下面,一定是认真而虔诚的面庞,就和王思千现在一样。

    应该是很紧张的时候,因为眼前正发生的一切关系到李伦最关心的两个男人,当他们正倾注了一切决心去做努力时,李伦,她应该紧张,应该为他们祈福…但,此刻,她最强烈的感受,却是来自胃部的痉挛,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小千,小无…你们两个家伙,什么时候丢下我,偷偷的跑到前面去了…)

    已是双十年华,在这时代中,这已是一个女人走向衰老的开始,多数情况下,这时的女人已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甚至是两个,但因为被长期软禁,李伦当然没有机会嫁人,同时,这也使她没有同步的走向“成熟”,保有开朗的笑容和直率的脾气,在很多方面而言,她仍然还是当年那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会为每点新收获感到兴奋的小女孩。同时,她自己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

    但现在,当突然感受到王思千与无名的成长时,李伦,她却第一次有了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第一次,她开始隐隐渴望自己能够更成熟一点,第一次,她开始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在渐渐出现距离…

    用完全相同的姿势对立,四手按在一处,此刻的王思千与无名,看上去就如同立于镜之两侧,两手相接的部分,有浅浅的白光荡漾,将双手的轮廓也都淹没。

    (…这么快就能将力量渗入咒墙内部,思千,他有这么强吗?)

    因为王思千的进度太快,王中孤就感到疑惑,而眯起眼仔细观察之后,他更在愕然中发现,咒墙内侧的白光,其实是发自无名的手上。

    (化功诀…但怎么会?!我所教他的,应该……)

    惊讶之情,令王中孤的嘴角也微微牵动,但很快,那又变作松驰的笑,更隐隐带着些自豪。

    (没关系,怎么都没关系了…而且…很好…真是一个好孩子。)

    (儿,便让我信任你一次罢……)

    所谓当局者迷,王中孤在远方看清楚的事实,王思千近在咫尺却没有发现,紧闭双眼和封闭掉自己的耳鼻,他用切断五感的办法来使自己能够做出更精准的操纵,源源不断的将力量灌注入咒墙当中,细心捕捉着每一个变化。

    果如预料,当他将自己对人欲的领悟灌注进入咒墙时,就明显的形成了压制和干扰,之前总能做出零时反应,将一切破坏修补的咒墙,竟然明显的放慢了反应,而同时,自己化功诀的威力却得到强化,用着远远快过两年前的速度将咒墙破坏。

    (威力真是很大,看来这样确实可行…嗯,那些苦头,总算是没有白吃。)

    迅速强大…这种事就不可能不付出代价,根据前人的线索笃心修习,王思千守性节欲,将几乎一切嗜好也都放弃,并以莫大毅力,将因之而产生的种种反挫一一消磨,纳取体内,将自己的修为向上推动。

    说来很是简单,但“灭人欲,存天理”六字,又谈何容易?便什么不惑耳顺之年的老学究老道学也往往只是放在嘴上,王思千弱冠年纪,血气方刚,更是难上加难,修炼过程中曾多次因心意不定而险险走火入魔,若非一点执念“我答应过无名的”守住灵台清明,早已破功,到最后,也还是依靠前人心得,强行以“辟谷”之法消减身体,于冷饿交攻当中镇慑心神,方渐渐养成一点心性,再后来,渐得恂恂侃侃之境,渐渐领悟到何为和悦宁静,更能够与天地自然同参,潜作生生不休之气,修身养神,因此上虽然不食经年,反而较过往更觉神清气爽。更对以往口腹所好皆觉无谓,反是因虑到今日必然十分辛苦,才多吃了几块肉食。

    当太阳渐至中天,王思千就不禁开始佩服自己早上努力塞饱肚子的明智,连续运功已近两个时辰,他却仍然不见疲态,反而更加的精神抖擞。

    但,精神固然抖擞,进度却少的可怜,两个时辰的努力,却似乎只形成了浅浅的伤害,几经努力,王思千仍不能将自己的力量渗入更深。

    不过,这原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心如止水一般,王思千不愠不燥,只静静的,但持续不断的,施加着对咒墙的压力。

    (分寸掌握的很好,损伤在不断累积,刚好是没法自行完成修补的节点,又没有重到会引起鬼咒深段的反应…儿,你的确是做了细致的准备,不过,你应该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吧?)

    连续使用化功诀强行破解,这是早已有过的思路,因为有时间上的先天不足,使之终千放弃,而现在,本质上来说,王思千的战术仍未改变,只是因为力量的增强和忘情诀间的相互关系,使单位时间内的收获增加,但…细心感受着每一分变化,王中孤便知道,这仍然没有太多意义,将“数千年”的用时缩短到“几百年”,或者也算是可喜的进步,但,终究也只是没用的进步。

    同时,王中孤也已对另个方向的事情做出判断:开始固然出现了与外侧类似的白光,但很快,那便告消失,之后的两个多时辰里面,无名虽然始终也保持着与王思千相同的姿势,却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虽然对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甚为不解,但王中孤却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探究下去。

    (缓缓消磨,那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儿你一定是在等待某个机会,某个鬼咒的运行变弱的机会,再做出最强的一击…但,那是怎样的一个机会?)

    日起,日又落,月亮悄悄爬上穹顶,带着满天的星。

    已站了一整天,仍然没有一点疲态,王思千比早上没有任何变化,稳稳的站着,双手按在咒墙上,对面,无名也始终在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小千,小无…”

    王家子弟们将饭菜送来到禁地边上,李伦却一点去拿的兴趣都没有,强烈的担忧,以及其它一些感受,使她的胃部始终也在强烈痉挛。

    “你们,你们不会有事的…”

    强烈的担忧,却没有使李伦不敢面对,坚强的睁着眼,她不肯放过每个细节,注意到这,王中孤也不由发出低低的叹息。

    (伯升,你的确有个好女儿…)

    一只手按在身边的大树上,透过这媒介,以及其它一些技巧,王中孤虽然在数百步外,却始终也能够掌握到咒墙这内的每个变化,这样的他,更可以由之猜测出王思千的谋划思路。

    (在等待子时的来临……)

    从刚才起,王思千施加在咒墙上的力量就一直在减弱,但又没有弱到让鬼咒可以逆向修复的地步,相信这只是在为最强一击做着“蓄水”的工作,更知道鬼咒运行最弱的便是子午交时,王中孤所好奇的,仅是王思千将如何出手而已。

    (人欲之源,是以虔敬之心参感天地,邀其大力,但虔敬…那东西却绝不是不经世事的单纯,是要历经风波涤淘,回看怅然,却仍能够履薄临深,炯炯??…仍能崇礼天地,诚事祖先…儿,以你的年纪,以你的阅历,真能够激邀出这样的力量吗?)

    子时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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