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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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不立……如果……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他竟然是想……)
胆色过人,在生死线上也走过不是一次两次,但,今次,太史霸真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他竟然相信……他竟然相信,那小子……可以凭一已之力,战胜子贡?!)
太史霸的异常动作,当然给车夫们造成干扰,但,在他们失措之前,天机紫薇已先从车里迈出,一边丢出银子将他们安抚,一边走到太史霸身前。
“既愿意走路,我们便散散步好了。”
将速度和心情一起压住,跟着天机紫薇,太史霸深深呼吸,却总是压不住澎湃心潮。
(对……在那样随波逐流的情况下,他仍然可以锻炼到与我们同级,那么,若将这一关突破,若找到自己的‘路’之所在……他的前途,他的前途……)
震惊当中,却也觉得眼前豁然开亮,太史霸颤着声,道:“你……你到底准备作什么?”
并不回头,天机紫薇悠然道:“我准备作什么?问你自己也可以。”
“若你我异地而处,你会怎么作?”
怎么作?
怔怔站住,嘴角浮现惨笑,太史霸咬着牙,一字字道:“我……我会尽快,努力,弥补掉当今最大的危机。”
“好。”
声音愈显轻松,天机紫薇道:“那危机,是什么?”
“……不必废话了!”
声音忽显激烈,却立刻压低,太史霸回头看看,确信孙雨弓未被惊醒,方压着嗓子,道:“若我是你,若不死者能通过子贡的考验,我……我……”
似哽在喉,太史霸颤着声,“我”了几次,方以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挤出来道:“……我便会遣使太平道,求结婚姻之好!”
轻声一笑,天机紫薇并不就这答案作出评价,只挥挥手,道:“既你相信我该这样作……很好,你便按照这个思路,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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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还真有你这种天才啊!)
瞪着眼,帝象先努力用眼神表示出自己的愤怒及至鄙视,对面,敖开心很干脆的一摊手,摆出一幅“我那想到会有这种鸟事?”的无赖嘴脸后,便干脆闭上了眼。
两人都没说话,因为……不方便。
“新收嫌犯两名,押甲九、甲十……关门。”
毫无活力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渐渐远去,只留下两名更加没有活力的白头狱卒,木然的坐在门边,混浊的眼光自两人身上扫过,就象是看到两块木头一样不作停留,连一点点的好奇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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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那个章鱼玩偶的来历感到怀疑,两人前去杂货店查探,孰曾想,店内一片血腥,那卖玩偶给他们的店老板被人活生生剖作两块,死的惨不堪言,偏生此刻,一群官捕又踹门进来,把两人抓个正着,不由分说,先行押解回衙是也。
(我说,你难道就准备这样睡了?)
(那你想怎样?炸狱不成?)
两人当然明白自己不是凶手,也相信那群官捕绝对不会刚巧“就在那里”,因为感兴趣于对手的后着会是什么,两人不作反抗,乖乖的被投入大狱。
(至少,这说明对方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算是一件好事吧……)
闭上眼,帝象先缓缓调息,更开始默默回忆适才所见的一应细节,力图整理出一些头绪。却忽地被对面惊动,愕然开目。
(这个手势……他是什么意思?)
似不愿惊动其它人,开心连续打出甚为复杂的手语,怔一怔,帝象先方才认出,开心所打的乃是军中专用的旗语。
(友军遇袭……见鬼,两个人都在这里,有个鬼的友军……糟!)
脸色也是一变,帝象先终于想起,自己一行前来的,的确……还有第三个人。
(怎么办?)
看着开心询问的眼神,帝象先犹豫一下,双手交叉,作出“固守”的旗语。
(从被抓到现在,快两个时辰了,如果真有出事……早已出过了。)
默默点头,敖开心打出“收兵回营”的旗语,慢慢躺倒。
(小子,你不要短命啊……我们可是答应了那个家伙,要把你变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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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体很奇怪……简直,‘不是人’。”
“再见。”
驴头不对马嘴的对答,盖因,一问一答的双方,都是术业有专攻,全然不通人情事故的人物。
刚刚将白色绷带从身上拆下,并因之而将一些已经结疤的伤口又给撕开的,是弃命卒。说着话,却没有抬头,他正用一种很疲倦的神情看着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水,用绷带简单的把它们擦掉。
皱着眉,站在一侧,仔细端详他的,则是才因从朱有泪手中救人成功而浮出水面的观音婢,神色间如冰似霜,高不可攀,依稀看来,竟当真有几分似观世音菩萨的圣容。
“这儿很安全,那些人不会追来的……竟然完全没有痛感,你这样和人过招,不是很危险吗?”
血水被擦掉,却继续的渗出来,弃命卒最后放弃努力,又把绷带缠回到伤口上。
“没有痛感,但不是没有感觉,皮肉被割开,血在渗或者流出,都是感觉,我都能感觉到。”
说着,弃命卒竟似有些犹豫,斟酌一下,方道:“谢谢你。”神色却冷冷的,全没有“谢谢”的意思。
观音婢微微点头,道:“不客气”,脸上则是一片严霜,亦一般是全然看不出那里“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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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弃命卒在城外遇袭,且战且走,退入山林,本待是想利用地势之利遁走,却不想对方竟是深谋在先,甫入林中,已是埋伏四起,更有诸般异术预埋,他意外之下,转眼间已身蒙数十创,虽仗着“卜刀微明”之力,连杀数敌,却奈何不了敌人头领,眼看已陷死地,却遇着观音婢路过,一念慈心之下,施以援手,更在解围之后将其带回治疗。
按说是“救命之恩”,但从昨夜到现在,弃命卒却一直拉着脸,死气沉沉的,倒象是不满意别人救他一般,也亏着观音婢一般是一个死眉死眼的冰山脸,对面相看,倒也说不上谁的脸色更难看一点。
将还在流血的伤口全部裹住,弃命卒活动一下周身关节,又试着作了几个跳跃和深蹲动作,便向观音婢点点头,径直向门外而去。
看着他,观音婢不作任何阻挡,倒是别人看不下去,伸手挡住。
“喂喂,我说你这人……这样就想走?至少有个交待吧?”
口气轻佻,动作也透着让人看了就想皱眉的不正经,挡下弃命卒的,赫然竟是孙家二少,孙孚意。
夜来恶战中,观音婢的介入并未能从根本上改变战局,敌方谋划已久,占尽地利,更有两名单打独斗皆可压制弃命卒的首领,观音婢虽以佛门大慈悲力破去对方术法,却无力退敌,更救不到人,真正决定最终战果的,是稍后乱入的浪荡子。
“混蛋东西……女人不是用来打的,更不是用来让你们这种怪物打的!”
以一贯风格的开场白,孙孚意横刺杀出,轻易挡下敌方两名首领之一,这令观音婢压力大为减轻,腾出手来,将林中预设的法阵逐一扫荡,如是持续一段时间后,对方终于收手退走,亦只是到了此时,两人方才发现,敌人从始至终,竟只得两人,其它参与战斗的士卒,尽是泥塑木偶,随着敌方主将退走,纷纷爆裂,再无半点痕迹。
“我说过谢谢了。”
冷冷扫视孙孚意一眼,弃命卒从他身边挤过,根本不予理会,任孙孚意瞪着眼,在身后指手画脚。
“你看,大师,他怎么能这样……”
愤愤的挥着手,孙孚意回过身,却见观音婢早已退入屋中,只一声低低佛号传出,也不知算是什么意思。
“我说……怎么讲我也算是救命恩人吧,就算不涌泉不涌泉了,你们至少该滴点水啊!”
自觉对两个人都有“救命之恩”,却被同时无视,孙孚意的郁闷真是难以言表,到最后,还是一脸严肃的左武烈阳过来,认真的抱着拳,表示谢意。
“可是,为什么是你来道谢,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啊……”
这样忿忿的说着,孙孚意一边还作出恼火表情,并拍着后脑勺,但,还是应左武烈阳之邀,来到后园当中,共享一壶刚刚泡出来的香茗。
“话说,我们可是竞争对手啊,你这茶水里不会下了药吧?”
以说话的内容,算是“敌意”,但若和语气以及表情合起来,就更多像是小孩子在发脾气而已,所以,左武烈阳也只是很温和的笑着,并为对方把茶水倒上。
“去,真是无趣,你应该说‘对,茶里就是下毒了,有种你就喝啊!’才对……”
悻悻的抱怨着,可到最后,当对方全无反应时,孙孚意还是收起嘻态,很正式的向左武烈阳还了礼,并开始交流彼此的意见。
“敌人有两个,似乎都精修术法,但各有不同。”
以孙孚意的所见,两名敌人中,一个似乎是魂系法术的好手,另一个却精通木法,两厢合作之下,请鬼灵、役草木,变化万千,直把山林化作兰若鬼居一般。
“说起来,要不是观音妹子破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到最后大概也只好逃命……呃,我是说大师。”
很坦然的说自己的武艺“其实就那么回事”,孙孚意显然不以为这个话题有多丢人。
“练武是为了什么?活着。活着想什么?活得更好。怎么叫更好?当然是吃得更好、喝得更好,身边的女人更好。所以,练武是手段,绝非目标,这是要紧关节所在,万万不可以搞错的。”
“嗯……嗯。”
显然不以为然,但也不觉得有必要在这里和这出了名的无状浪子吵什么人生观与幸福观,左武烈阳敷衍性的点着头,把话题又带回到昨夜的战斗上。
“木系的术士,而且武艺也有相当造诣,那么说来……”
抓抓头,并不理会对方如此明显的意图,孙孚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道:“累死了。”抬头看看日色,忽地一拍大腿,道:“啊哟!”一跃而起,跑了两步,方想起对面还有个左武烈阳,忙回头挥手道:“那个,左武兄,对不住,我今儿约了天上人间的成老板谈补楼顶的事……这可不能迟到,下次,咱们下次再议!”说着已跑得不见了人。
看着孙孚意飚去无踪,左武烈阳面沉如水,右手按住桌面不动,一时,方长长吐气,徐徐站起。
“沙……”
随着左武烈阳的站起,厚达四指有余的石桌哗然崩坏,化作无数碎片,流泄满地。
(这般无行个纨绔子弟,朱小姐到底瞧上他那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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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无行个纨绔子弟,朱小姐到底瞧上他那一点了……)
沉着脸,背着手,齐野语踱进自己一个人住的别院,就在刚才,他前去朱家堡求见朱子慕,虽然送出了取自东海极深处,以千年老玳瑁和万载血珊瑚合制的精美饰品,却也只能换来一个明显是在应付的笑容。
(女人哪,都是瞎了眼的东西……)
一念及此,怒火愈炽,抬头见前面一丛竹子高大茂盛,也觉不豫,团在袖中的右手急弹数下,劲风连作……却,都击在了忽然出现的一道背影上。
“……野语,你失态了。”
猛一惊,看着对面的苍老背影,看着那道冠下溢出的丛乱白发,齐野语忽现喜色,道:“二师父,您终于来啦!”一边已纳头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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