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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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这样搞,好象比现在用灶的还要快…但是…)
爆炸力量之大,岂是人力所能长久压制,就在眼皮底下,云冲波看到许多碎成片片的木块,显然是没能封住火力,被强行炸碎,而在这种情况发生时,周围工人的安全,更实在堪忧。
(刚才司马家的人倒是说了,火井里面的气体,对铁锅影响很大,好好一口锅,用不了多久就脆到不能用了,难道是,就是为了这样,才用这种办法来煮?)
心念一动,云冲波已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本质上仍是以战时经济的模式来运转,铁器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当然要设法节约。
(而且,这也比司马家的搞法出盐更快更多,可是…这样子搞法,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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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锦官城的时候,云冲波曾经因此地的闲逸而吃惊,后来才慢慢知道,锦官城地区的经济结构,与自己所熟知的大部分地区都有极大差别,虽然也有肥沃的良田,但多数人民并不寄食土中,而是以工商业为生。
盐、铁、铜、织、酒,皆是重要和可以批量生产的物资,亦是需要大量人力的行业,把持住它们的司马家,自然是财源滚滚,这一点,非只锦官,在那里都是一样。所不同的,是司马家在人力雇佣时总是开出慷慨的价格,亦使得锦官一带的百姓只要肯干,就总可以在辛苦几天后,有足够的钱去喝酒赌钱或者只是简单的摆龙门阵。
“哼,这样搞法,他们捞得才更多咧…”
曾对司马家这种慷慨感到好奇,但苏晋元却撇着嘴作出分析:安则易逸,饥必可激,司马家家大业大,自然要求安稳之道,掏钱买平安,本来就是商贾故智,那也不算什么。
“而且,他们又不用长工,都是短工,当然要多给一些…”
多用短工,这一点上司马家倒确实有些无奈,大正王朝几千年的规矩,一向轻商重农,刑法严峻,多有苛刻,对结众集党之类的事情,更是警惕非常,司马家当然不敢常募太多工人,落人口实,另外,严格说来,司马家也的确没有足够的名份募工。
“毕竟,他们真正抓在手里的,只有织行,盐、铁、铜、酒,皆是国家专卖,设流官管理,就算是织行,也有专门负责‘平准’的官员。”
认真说来,司马家现在的身份更象是朝廷的高级雇员,接包下全部工作,按年度计交盐铁铜器,又或是按照要求向锦官城外的铸币厂提交已经提炼好的铜材,这样的他们,也并不能从矿山当中得到太多财富。
“其实,锦官城内的茶店酒肆,几乎都有司马家的股子在内…”
一句话,解开云冲波的疑问,多发工钱买到平安的同时,已知道这些钱的大部最终还会通过各种方式流转回自己的手中,这样想着,云冲波实在很佩服司马家的精明算计。
“不过,司马家的铁行,也确实很厉害,这口饭吃了上千年,便放眼天下,也数得着了…”
据苏晋元说,司马家的铁器质量极好,行销天下,当然,这和地利也不无关系。
“反正…听说盐山在炼铁制铜时都很重要的…淬火时用盐水,锋刃会更利,炼铁时加盐,铁的质量会更好,而在烧铜的时候加盐,据说还会增加产量呢!”
经由苏晋元,云冲波才知道,司马家竟也是天下少数几家大武器商之一,生产的箭矢特别有名,刀箭的销路也很好,长久以来都在向朝廷供货,自己在金州被人追着跑的时候,身后乱箭众飞,说不定就有很多是司马家造出来的。
(等等,这样说来,小音那时候也被司马家的刀箭追过啊…这样追当家主的女儿,算不算是造反…)
用户有官有民,产品覆盖各个方面,更有着精明的算度,和能够成为“世家”,云冲波对司马家的商业头脑实在佩服的很,但苏晋元却似乎很是不屑,并曾说出过让云冲波不解的话。
“不过,说到底,商人始终只是商人,眼界到底欠奉,始终只是‘乐天下之淤’,作不到‘与天下之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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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下之淤”,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苏晋元的说话再一次闪过脑中,当然依旧是不解其意,但同时,云冲波却已部分的理解了小天国为何能够这样的使用人力。
(因为,他们工作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信仰”啊…)
年轻的工人们,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虽然这是辛苦和容易受伤的工作,却显然对他们的士气不造成影响,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容,云冲波在深受感动的同时,却也闪过一丝难受。
(可是,你们的理想,到底还是失败了啊…)
一念及此,云冲波立刻就想到自入梦以来每每出现的那个问题:小天国,到底是怎样失败的?
(真是的,阵容强到这个样子,地盘也这么大了,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失败…朝廷那边,难道又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漫无边际的乱想中,云冲波突然发现,这一会儿,自己都完全没有感受到蹈海的心情,似乎…他从刚才起就什么都没有想。
(嗯,为什么…原来这样。)
蹈海之所以没有“想”什么,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虽然站在平台边,脚下就是轰鸣连连的工地,但,他却一直在努力去想要听清,浑天和长庚正在说什么。
(为啥要偷听他们说话啊…而且,还什么都没听到哇)
相隔实在太远,现场又实在太吵,根本就是什么也听不到,在又坚持了一会后,云冲波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蹈海的失望,但,或者是运气,正当他已准备放弃时,浑天和长庚一面说话,却一边向这边慢慢走过来。
从语气上来判断,浑天似乎在就某事质询长庚的意见,而显然非常谨慎,长庚一直也只是在低声的发问,绝不表态,但似乎是决心在今天得到一个结论,在走到离蹈海有三十多步远的时候,浑天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干王…在这件事情上,你必须有一个态度。”
被巨大的噪声干扰,蹈海没能听清长庚的回答,但似乎是一个疑问,因为浑天下一句的口气已是更重。
“仍不相信吗…但你看一看东王的动作…干王,你难道自己还看不明白?或者说…是你不愿明白?”
声音依旧很低,似乎是在陈述着自己的意见,但显然没能说服浑天。
“这样罢…长庚,我来问你。”
“在刚刚起事的时候,在我们不死者尚未聚集的时候…我们曾经开过一个玩笑,对么?”
不知道那玩笑是什么,但显然绝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因为,长庚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这就连远处的蹈海也能感觉得到。
(玩笑…什么玩笑?)
犹豫很久之后,长庚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说话清晰很多,已能让蹈海勉强听清。
“兹事体大…天王。”
表示说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以及更多的信息来作出判断,但有一点,现在自己就可以表态。
“‘太平’,是我们‘最高’,也是唯一的‘追求’,‘不死者’本身,只是为了实现‘太平’而存在,绝不会高过‘太平’…所以,就象我当年说过的那样,天王…”
“那怕是‘不死者’…只要他已成为了‘太平’的障碍,我长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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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真得太累了,在火井前面都能睡着…”
已经回到锦官,白天,云冲波被人发现躺在火井上方的石台,任凭轰鸣不断,只是鼾声如雷,使同去的司马家子弟都很吃惊。
吃惊…甚至有人觉得好笑,连云冲波自己,也觉得这似乎确实可以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在听说之后,小音却愤怒的有如母老虎一般,指责着随行的人员。
“现在是什么天气?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把公子一人丢下?!”
下人们喏喏连声,连着那几个司马家的子弟脸上也不太好看,都讪讪的,最后,还是云冲波打圆场,把事情给抹了过去。
但或者真是被小音说中了,从当天晚上,云冲波就觉得有点头热身重,第二天更是厌厌的,这自然让小音担心不已,尽管云冲波自己硬挺着不肯睡倒,还是被小音强迫的带离锦官,前往某处司马家的别业“静养”。
“你们…你说,这个地方叫‘小筑’?”
云冲波的哑然来之有由,距锦官城有一天半的车程,这所谓“锦然小筑”位于山中,总共占据了约二百亩地的样子,式样不同的小楼足有十来座,中间则是被巧妙分割着的人工湖,如果这都算“小”,云冲波实是在很想知道司马家的“大”是什么样子。
按小音的说法,这里其实是司马家非常重要的一处地方,那些手握重权的官员们,身份崇高的世家子们,又或是可以作出关键决定的任何伙伴们,常常会被带到这里来,放松下来,享受一下最好的酒与食品。
“当然,这地方绝对不光有酒和食品…还有…还有很多男人喜欢的东西。”
双手放在膝盖上,说到这个话题的小音低着头,脸色绯红,吞吞吐吐,却还是很认真的表示,如果云冲波愿意见识一下那些“男人喜欢的东西”,也都立刻就可以有。
“舞娘、歌姬、琴女,还有…,总之都是第一流的。”
“啊,不不,不用了!!”
脸比小音更红,云冲波拼命的摇着手,表示说自己只想吃饭,连酒都不用了。
似乎是误解了云冲波的意思,小音再三解释,请他只管放心,自己从小受学,知三从、守四德、力戒七出,绝非妒妇。
“唔唔,我不是因为怕你在乎…不不,我的意思不是我不怕你在乎…也不对…总之,我不用,我绝对不用!”
说到最后,云冲波几乎是气急败坏,却只换来小音的掩口一笑,眼睁睁看着她半躬着身,倒退出去,云冲波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很象一个呆子。
吃中午饭的时候,正如云冲波的要求,没有出现任何舞女歌姬,但服侍的人还是超过三十之多,地点是在湖畔,三面用锦障围住,只留下向湖的方向,中间一张红漆小几,精雕细镂,只云冲波和小音对坐着,种种菜色,如流水般被自千多步外的厨房送来,皆精致异常,云冲波一眼看去,竟是没一样认得出来,全得小音介绍,才能知道自己吃进嘴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豆腐、茄子、猪肉…喔,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啊?”
“嗯,因为平时到这里来的客人,肯定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要给他们惊喜,就只能上这些普通菜。”
平凡之中见神奇,才是第一等的功夫,这种说法云冲波倒是很能理解,而且确实,吃进嘴里的这些食物,简直是好吃到让云冲波几乎要把舌头也一齐吞下去。
倒不怕被人笑话“没见过世面”,云冲波坦率的表示了自己对这些食物的赞赏,却没想到,还没有听完,小音就带着很明显的喜悦站起来,欠着身,表示感谢。
“啥啥,这都是你作的?”
“唔,也不能这样说吧,只是参加了事先的准备,但这几道凉碟,确实都是小音亲手弄的呢。”
”喔…那小音你真进步的很厉害啊,在金州时记得你也弄过小菜,那时还没这么好吃呢。“
显然笑得很开心,却在听到云冲波的说话后瞬间僵硬,幸好,那也只是无心的一句,很快就被带过。
除菜饭之外,小音也预备了酒水,一小壶“锦江春”,颜色当真是嫩如春水,虽然云冲波表示自己只想吃饭,但还是被小音劝着喝了几杯。
“男子汉怎么能不喝酒呢?”
看着云冲波喝下去,小音面有得色,告诉云冲波,这是锦江春中的上品,一坛子抱出来,万钱不易,
“…苏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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