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昙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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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越急越慢,卧床***久,她渐渐失去耐性,只要稍觉的有些恢复便要下床,东莪额娘她们劝了几次,她竟然大发雷霆。林太医十分担心,私下和东莪说,让她多加照看,不要离开。因而,东莪每***不再去书房,除去吃饭睡觉,其它时间都呆在她的房里。

    这天用过午饭,东莪来到大福晋房中,只听她呼吸匀净,正在睡着。便走到屋外。前晚刚下了一场薄雪,空气清冷如冰,院中的一切景致都穿缚了白色的雪衣,晶盈剔透。她站着观看了一会,才想到自己的手炉忘在了厅里,便走到外厅,找到吴尔库尼让她去取回来,然后再折回大福晋房中。掀开厚厚的门帘,只见***被褥翻开,却没了人影。

    东莪大吃一惊,呼唤了几声,却没听到回答。她跑到屋外,正要叫人去找,低头却看到长廊一旁的雪地上,有一行浅浅的足迹自石阶往下,向院内延伸。她循迹向前,走了数十步,果见大娘远远地站在假山旁的小亭子里。东莪忙跑上前叫她,她恍若不觉,只用手扶着亭柱,努力的想踮起脚来朝北方张望。

    东莪伸手搂她又唤了一声,她方才回头,忽然说道:“莪儿,我想再见你阿玛一面!”东莪闻言无比惊诧,心底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害怕。却听她又道:“那年,你阿玛就是从那儿领着我们住进这南宫里来,就像昨儿个的事一样……可是,我心里的家,始终是在盛京……”她面露微笑,身子却在发抖。东莪忙解下披风给她披上,这时,额娘她们也已赶到。众人在她身边劝了好一会,才将她扶回房里睡下。

    当晚,她便发起了高烧,林太医诊断良久,自她房里出来时面色凝重道:“是时候……通禀王上了。”额娘拿手巾捂着嘴,眼泪已滚滚而下。东莪急道:“您不是说过大娘的病不要紧的吗?”林太医垂头道:“是福晋嘱咐让我不要告诉你们。其实她积劳成疾,平***早就有了许多病症,可她一直说要等王***体好些,她才有心情慢慢调理,没想到……”他微微摇头,出房配药去了。东莪环顾室内,众福晋均在垂泪,屋里除了抽泣之声,再没有人开口说话。她呆呆站立,心里只想着大娘的一言一行,只觉心如刀割,猛然间想起她的话,急道:“快,快去派人通知阿玛呀!”额娘如梦初醒,点点头奔出屋外。

    这一晚,额娘与侧福晋们轮班在大福晋床前看护,她迷迷糊糊地只说一些听不清的字句。好不容易喂进的药,却又总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吐了出来。众人不停给她换敷在她额上的湿布,换水拿药。厅外站满了等着传唤的下人。如此只忙到四更天,东莪才被她额娘硬劝着回房去小歇。

    可谁知许是受了风寒,东莪回到房里便也发起了高烧,林太医急忙来给她诊脉,确定只是小受风寒,没有大碍,可是大娘房里却是去不得了。她只能待在房中,向旁人询问大娘的病情。接连两***,都听闻她时睡时醒,只要睁开眼便问“王爷到了么?”此外,再无二话。众人忧心忡忡,极切地盼望着父亲的到来。

    而东莪既病的轻,又连着服药,很快便退了烧。这夜,她早早地喝了药睡下,一觉睡来时,隐约听到屋外方才敲了二更,屋里静悄悄的,只亮着一盏烛火,侍女也都睡了。她在***翻来覆去,念及大娘,却再也无法入睡。躺了一会,索性披衣下床,拉过披风将自已裹严实了,轻推房门,走向大福晋屋里。

    屋檐下的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在皎洁的寒光下分外耀眼,风早已停了,只是空气清冷刺骨。她一路小跑,奔近大娘的正屋,经过侧厅,见到厅角两个临时搭建的睡铺上,两名侍女也睡的正熟。

    她轻轻走近屋内,只见大福晋***床幔低垂,桌上只亮着一只小火烛,屋内空气浑浊,散着浓郁的药味。她走至床前,轻轻掀起床幔,见大娘正闭目沉睡。才两天未见,她的脸已几乎消瘦了一半。

    东莪对着她看了一会,看到她的被子微微有些下滑,便将被子拉好,正要转身,却听她道:“是东莪么?”她忙应了,伏身到她面前轻声道:“大娘,你好些了么?”大福晋嘴角微动,露出一丝浅笑:“这一觉睡醒好像好了一些。”她定盯看看东莪,又急道:“你这孩子,才刚病着,怎么也不多穿一些,快到***来吧。”东莪看她说话的声音又回复到从前的清朗,果然是好转的样子,心里很是高兴,便麻利的解下披风,睡在她的身旁。

    东莪侧着身子,就近看着她的侧面道:“大娘,你好起来了,真好!”她微微一笑问:“你冷么?”东莪摇了摇头,伸手将她的被子捂紧一些。大福晋转头看她道:“你大娘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好在,这半生有你相伴。老天待我,总算不薄了。”东莪向她靠近一些道:“有大娘的照顾,才是莪儿的福气。大娘,不就是我娘么!”大福晋眼中立时闪起莹莹亮光。

    歇了一歇,她轻声道:“我刚刚明明睡着,可耳边却好似响起咱们盛京老宅旁,那条溪水的声音,叮叮咚咚地,真是好听。”东莪道:“等大娘好一些,莪儿陪您回一趟盛京好么?我也时常想起那里呢!”她点头微笑,沉默了片刻又道:“你阿玛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东莪看她目光中满是期待,不忍拂她的意,便道:“睡前我曾听侍女们说起,听说阿玛就快要到京了。”大福晋向她瞄了一眼道:“是么?那就好啦。”她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只定定地看向床顶的围幔,嘴唇紧紧的抿着,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莪在被窝里渐渐暖和,便伸手过去握住她手,她也紧紧握住,道:“莪儿,你困么?”东莪摇头道:“着凉以来一直都在睡着,这会儿却没有睡意了。”只见大福晋转头道:“我也是这样,今***觉得分外清醒,连好些个成年往事都一一想起来啦。”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与往***不同的嫣然笑意,柔声道:“你平***里老是见大娘呼喝这个那个的,心里可有一些害怕我么?”

    东莪笑着点头道:“是。”大福晋道:“其实,大娘也有过和你这般年青浪漫、害羞情怯的少女时光。那时的心思简单率直,对人对事没有顾虑忌讳,完全率性而为。正因为这样……”她看了东莪一眼笑道:“……那会儿,时常与你阿玛争吵。两人互不相让,真像个孩子。”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可是那时,却是那么快乐……想来是因为年轻吧。”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莪儿,你看你阿玛近年来,可比在盛京那会儿老些了么?”东莪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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