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烂桃花-《朱门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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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在须陀山矿寨横行到半夜,终于消停了。

    “老子若有一枪一马,直捣黄龙,还能容你们蓟北人嚣张?”

    有男人的叫骂声从一处草屋里传出。

    草屋土炕上,卫湘君掐住徐五硬梆梆的臂膀,气急败坏咬了下去。

    “胆儿肥了?敢咬老子!”

    卫湘君向来骂不还口,趁徐五疼得抽回胳膊,往边上挪了挪,小心抚住自己如箩的大肚。

    她已怀胎六月,体谅徐五憋的辛苦,今儿勉强顺了他的意。

    可这人只管自个儿快活,嘴还不怂。

    梁国与齐国结盟,妄图吞下拥有山海鱼盐之利的蓟北国。

    武胜关一战,两国精锐尽出,却被蓟北岳家军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这处窝在深山的矿寨,苦力们饭都吃不饱,还惦记打仗的事,更是同仇敌忾,将兵败的气撒到卫湘君身上,就因为她是这儿唯一的蓟北人。

    外人怪话连篇,徐五也跟着阴阳怪气。

    “跟我甩脸子?”

    “……没。”

    虽睡在一块,两人到底不是正头夫妻,谈不上相濡以沫、互敬互让。

    徐五是卫湘君的买主。

    当年人牙子把卫湘君带到须陀山。都在说,一个黥面女还跛着脚,傻子才会收。

    收下卫湘君的傻子,便是徐五。

    徐五不缺女人。

    矿寨之中,年轻力壮、长相还俊俏的男人少之又少。

    卫湘君刚来,就被徐五的一朵烂桃花打上门。

    对方气势汹汹,卫湘君也不还嘴,将她引到背人处绞了头发。

    那女人哭哭啼啼跟徐五告状,反倒被打发了。

    按徐五的说法,天黑上炕熄了灯,女人都一样,他就想找个听话、不聒噪的。

    卫湘君正入了徐五的眼。

    须陀山没有男人护着的女人,下场都很惨。徐五给了卫湘君安身之地,卫湘君记他的好,即便在徐五眼中,她也就是个通房丫头。

    人牙子叫卫湘君“大丫”,徐五嫌俗气,顺嘴改成“翠雨”,的确是通房丫头的名儿。

    通房丫头并不好干。

    除了炕上要侍候好,卫湘君还必须忍受徐五那些臭毛病。

    便比如,每天做工回来,无论多冷的天,徐五一定要沐浴更衣。光是拾柴烧火,就能把人累死。

    他们这间四处漏风的草屋,连像样的家什都没有,还得一尘不染。偶尔东西放错地方,有人立马会跳脚,大骂翠雨该死。

    这两年,徐五骂的倒是少了。

    大约和那回矿寨出事有关。

    当时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卫湘君正在屋里,为点不着柴火发愁,便听外面有人喊:“塌井了!

    瓢泼大雨下,她跟着大家伙去救人,哭得稀里哗啦,疯了般用手刨土,十指磨出了血,别说疼了,连徐五冲到跟前,她都不知……

    那天晚上,平日除了骂她,几乎不吭声的徐五话突然多了,搂着卫湘君说了一宿。

    这人百说不厌的,是长安徐氏的渊源。

    他说,徐氏先祖当过梁国大将军,若没老头子一语定乾坤,王位上早坐了另一位;他祖父也是神人,辅政三十年,差点动了改朝换代的心;也就他爹混得惨,跟错了主子,最后看看破红尘,跑去当神仙了。

    若平常女子,自然会被唬住。

    卫湘君一个字都没信。

    在这须陀山,卫湘君从未吐露过身世,跟徐五也不提半字。

    有什么好提的。

    汉乡侯卫家世受王恩,钟鸣鼎食,可说败就败了。

    锦绣堆里养出的女孩儿额上让人黥了“囚”字,头插稻草,被当街发卖时,连人家鞋底的烂泥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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