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百姓买不起细盐,更不可能备下那多香辛料,主妇们想尽了办法……山朱丹这种野菜还算好的,本身就没有涩味怪味,可有的野菜,其实得经好些道料理,才能入口。” 南次也想起来一些往事。 “我其实去过益州。”他又看向潺潺流水:“有意没惊动贺执,在益州城郊的农户家中寄住过一段,农户原本有三十亩良田,当时只余不到十亩了,他的儿子不幸夭折了,逐渐连女儿都不能养活,只好狠下心,把女儿卖给了贵族做奴婢,觉得女儿还有希望得活。 他的父母都健在,年迈了,只能靠他供养,他的妻子因为儿子夭折,哭瞎了眼,也只能靠他养活,他长年不能饱腹,耕种的收成,交完赋税就只能养活老父老母和盲妻,他跟我说过,他也想干脆投靠贵族,献出田地,甘当佃户。 只是因为当时他一家四口,只有他一个劳力,贵族不答应收容他的老父老母和盲妻,他没了办法,只好苦挨着,他说他听邻居讲,他的女儿也死了,他甚至不敢去问证,只断定邻居在胡说八道,他已经承担不了更多的内疚和自责了。 我起初只是想在他家投宿,第二天就走的,结果他看出我不是普通人,咬牙找邻人告贷,去镇上沽了好酒,还买了十斤猪肉,托邻人家的主妇料理好,请我吃酒吃肉,求我一件事,他说他想把他的田地变卖给我,按市价。” 瀛姝从来没有听过南次提起这段经历,问:“后来呢?” “我问他,把田地都变卖了,日后生计岂不更没着落?他说,他老父老母应当活不过那个冬天了,可他连二老的棺材都没钱置办,拿了这笔钱,先给二老备下身后事,他的盲妻,他跟岳丈商量好了,让大舅兄接回娘家去照顾,当然也得出一笔钱,然后他一身轻松,趁着还有把力气,也卖身为奴,卖身钱都给大舅兄,也唯有如此了。 我当然不忍心看他走投无路,出钱替他的父母置办了寿材,还说赁下他的一间屋子,多盘桓些日子,鼓励他不要那么悲观,他千恩万谢,痛哭流涕。 就在当晚,他的老父老母就双双投了河。” 瀛姝咽下最后一口烙饼,像咽下了一块铁铅。 “二老不想拖累子媳,可之前一直没备好寿材,更不能让儿子承担上不孝的骂名,他们当晚偷听了我和农户的谈话,知道农户终于能替他们料理身后事了,于是就投河了,农户的邻人,知道二老是投河而亡,帮着料理后事,还劝农户,他们都认为这样的事,是理所应当的,二老走了,入土为安,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农户为父母置办好寿材,料理妥当丧事,就是尽孝了,活着太煎熬,不如早些解脱,可对于穷苦人家而言,没了生志,并不怕死,就怕没个寿材盛敛尸骨,反而更不利子子孙孙。 我瞒着农户,打听过他的女儿,的确也夭折了,一场小病,就没了性命,我没有告诉农户,可是我去质问过那户贵族,明明救助自家的仆婢免遇病夭,易如反掌,为何这么铁石心肠?!” 瀛姝已经知道了结果。 “被你质问的贵族,根本不知道家里有仆婢病夭了。” 南次没有说话。 瀛姝也没说话。 南次沉默了一阵后,才说:“那回经遇,让我意识到我其实也是一个冷漠的人,我的鬼宿府,数百仆婢,绝大多数的人我边名字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生老病死,因为我这家主的漠视,底下的管事仆妇也会漠视,我斥责那贵族草菅人命,但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应有不同。”瀛姝并不是为了安慰南次,她只是就事论事:“用不知情的借口推诿,说明的是就算知情也觉得与己无关的态度,你和农户只不过萍水相逢,如果你跟被你质问的贵族一样,根本就不会想着去打听农户女儿的生死,也根本不会质问贵族,你会觉得,主家并没有责任庇护仆婢,是农户这当父亲的无能,无能养活子女,他是咎由自取。” “后来我离开了益州,不知道农户和他的盲妻日后如何。” “南次,如果换作现在的你,会怎么做呢?” 南次又陷入了沉默。 瀛姝觉得口渴了,她干脆走到山渠边,蹲下身,直接掬一捧渠水解渴。 南次也很想去喝一捧渠水了。 可是他现在的心情,竟然沉重。 他只是走近了渠水,看着水里,自己的黑黑的影子。 “那位农户遭遇的苦难不是个例,有相当多的人,他们没有受到异族的厌迫,他们是大豫的良籍民户,可他们仍然不能安居乐业,我救助得了一个人,或者百个人,但要救助,不,不能说救助,我理应庇护他们安居乐业,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