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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等舱的走廊里，两个女孩正在对视。忽地，杜云茜低下头，然后打开了随身的包包翻找了起来。干嘛？不会是找刀吧……捉奸在床……人家正牌的未婚妻急了。

    海心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不想，她翻来翻去的，竟翻出了一只小小的木梳，然后，抚着海心的头，用木梳轻轻地把她乱乱的头发梳平。

    “再怎么疲倦，早上了要梳好头，因为，要面对新的一天，可以期待一个很好的开始。”她嘴角泛起了笑容，“我不会误会你的。你和博雅，都不是随便的人。我想，一定是有别的事发生吧！”

    海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啦对啦。就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不方便回自己的房间里。就，那个，对付了一个晚上。你来找季博雅是不是，他不在啊。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杜云茜笑笑，眉头舒展开：“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见到。我刚刚还在想，希望他出去。不见到他比较好。好了，现在你要不要去换一下衣服，叫上点点，我们一起吃早餐好吗？”

    金点点晕船依旧，灰头土脸地拒绝邀请，海心只好一个人陪着杜云茜去了餐厅。只走了短短的几步路，她几乎就被杜云茜迷倒，看人家女孩走路，那么风姿婉约的，就像飘着似的，好美啊。

    餐厅早上供应牛奶咖啡和三文治。圣德美的学生们散散地坐着，看见她们两个走在一起，点完餐后又坐在一起，都惊呆了。杜云茜没有理睬他们，笑着对海心说：“说起来，不算在季爷爷家，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东西呢。”

    海心点点头，回想刚到圣德美时的那些经历，那时候的樱杜大战，还真是蛮有趣的。

    “博雅看起来很喜欢你。”她笑着又说。

    就知道会绕到这上面来。海心尴尬无比，装作没听见。

    “其实我也喜欢你，早在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我认识的人，除了……晴木，都从来不主动对别人微笑的。那些不认识的，又大都觉得和我不是同一路人，都离我远远的。只有你，那么坦白，亲切又自然。你这样的女孩，是谁都无法抗拒的。其实呢，我的圈子里的这些人，都像生活在高高的塔里，在最高的那一层里，向外望，看到的就是另一些孤孤单单的塔。这时候如果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或者，一片突如其来的云彩，都会无比惊喜的。”

    “学姐，我可不可以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问吧，我一定会回答。”

    “你是为了季晴木而拒绝季博雅的求婚吗？”

    她的脸慢慢变得惨白，“是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嫁给季博雅。我是很笨的人。如果手中的玩具太多，就知道该去玩哪一个。我出门的时候，礼服从来都是别人选的，因为衣服一多，我就不知道该穿哪一件。我很喜欢别人帮我做决定。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女孩也想任性一下，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在一成不变的目光下，也希望会有惊喜。”

    “那么，你是把季晴木当成你生命中的惊喜吗？”

    “惊喜，那哪里是惊喜啊，事后才知道的，那其实是一场噩梦呢。”

    噩梦。她说他是一场噩梦。他好像真的就是一场噩梦呢，昨晚上的他，分明是一个恶魔，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

    “别说他了。海心，我不知道我这样讲是不是有些自私，可是，我必须要说，离开博雅吧！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海心望着杜云茜，杜云茜的脸上一片安然。

    “因为，你太平凡。我们这些住在塔上的人看到云彩会惊喜，可是没有人愿意走出塔到泥泞的世界里，而你，又是走不进塔里的。如果博雅不和我结婚，有一座跨海大桥就会在建到一半的时候成为废墟。而且，你想季爷爷会容忍一个这样危害季氏的人进季家的大门吗？宴会的那一晚你还不明白吗，季爷爷安排你坐在晴木的身边，所以他是打算让你和走晴木在一起的。”

    没错的。那一晚，他们两个被安排坐在末位……季爷爷说：“我要把你作为家庭的成员介绍给别人。”

    那么，原本季爷爷是为了收拢晴木的心，让他不能再捣乱才让她这个渔村的小孤女来到圣德美的吗？她惊呆。心头如被沉重的铅块压住。那以后，她目光沉静地盯着牛奶杯，再没有讲一句话。

    结束了这场浪漫无比，也暗潮涌动的海上约会之后，圣德美学院内网的八卦版就被季博雅与小待应的绯闻淹没了。灰姑娘，仙度瑞拉，玻璃鞋……老旧的童话故事在人们鄙意不屑的语言中肆意而充满生命力地流传着。他们并不喜欢却可以接受。他们不屑地叫着季博雅一定是脑筋不正常了，但是依然热衷于发掘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季博雅自海上约会结束之后就直飞美国，大家又开始猜测海心是否只是他的一时兴起接纳的“地域妃”。

    流言，总是犀利而狠辣的。

    金点点卧在床上，一条一条地翻读着八卦版上的信息，喃喃地说：“大家好像都不太能接受你和季博雅交往。”

    海心立在窗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自言自语地说：“我自己也不太能接受。因为，本来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金点点没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呢，相信我可以和季博雅交往下去吗？”她扭头，笑着问。

    “当然，他为了你连潜艇都开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安啦，我看好你们。”

    海心笑笑，继续看窗外，眼神有些迷茫。

    记得从海上回来的第二天早晨。空荡无比的季家餐厅里，依然是只有她陪着季爷爷用餐。老人只讲了一句话：“下次，出去的时候要通知一下家里。就算是在旅馆和饭店里，也要刷卡退房的。”

    她的心一下子被堵住了，垂下眼睫毛，泪水几乎要落下来。为什么要过来？好久没问自己了，杨海心，你忘了为什么要过来吗？为什么要离开那么淳朴简单的渔村生活，到这里来？

    答案清晰无比，有些哀伤，但是纯美依旧。

    黄昏里，她背着书包去了学院的室内篮球场。明黄色的夕照从窗子外散射进来。她孤单地坐在高高的观众席，双手拄着腮，静静地望着校篮球队的队员们打球。蓝白相间的队服真像海与海浪，高个子的季晴木在其中跳跃，碎碎的头发像飘动着的浮游。真是笨，当初为什么要在意他是不是还认识她呢。

    就算不认识，她就不是海心，而他，不是季晴木了吗？走了太多弯路了啊。现在连心都不那么坚定，变得像玻璃一样脆弱了，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季博雅送给她的手机，然后轻轻地把电话卡取了出来。抚摸着流畅的手机机身，她的心有些酸楚：季博雅，对不起，我只是你的意外，只是高塔外的一抹流云，谢谢你说你喜欢我，我好感动，可是，再见。

    就在那个黄昏。当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后，季晴木走到场地边，立刻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立在他的那堆衣物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当他靠近，她便伸出手来，把毛巾递给他。奇怪，他本以为她会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所以他没有接那只毛巾，不解地望着她。

    “季晴木，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吧！”她清楚无比地说，瘦瘦的背脊挺得直直的。

    他觉得一切都太无厘头，不解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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