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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落尘和夜十二站在坑边，两人看着站在坑里的杨红，而杨红也在看着他们。

    三人静默以对，似乎空气都因他们而静止了。

    杨红握紧拳头止血，她的眼神几近热忱看着明落尘和夜十二，她在等他们的下场。可随着时间前移，她所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看到明落尘像无事人一般拿香点香，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迟疑。

    杨红的心里记着那人说的话，只要心诚，只要有上供，只要步骤没有出错，那么动了这一处的人会受到诅咒。

    凡是受到诅咒的人，必死无疑，这就是藐视尊者的下场。

    而且她用的是生血上供，不可能失败！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难道是血不够？杨红心里隐隐有些慌乱。

    明落尘点好了香，递给夜十二，继续。

    夜十二看着底下表情隐晦不明的杨红，接过香，走了两步，为什么我感觉她很焦急不解？

    明落尘翻了个白眼，随口找了个比喻，想象一下，你拿着一盆水泼向别人，人一动不动在那站着，可完全没泼中，你会有什么反应？

    我泼水肯定百发百中。夜十二弯腰插香，直起腰的时候恍然大悟，那种想象啊，我明白了。

    为什么没事，不可能的。杨红凌乱了一阵后，她突然又镇定下来，跟着放开拳头，继续滴血，再一次下咒。

    明落尘和夜十二插完香后重新走回到水沉香烛前，杨红坐在坑里闭眼下咒，夜十二注意到她流的血，小声问，落尘小姐，她这么流血，不会死？

    她，注定要死。明落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但肚子饿得慌，好饿啊。

    落尘小姐，我让十三递吃的进来？夜十二也饿，满脸期待。

    明落尘心里叹气，要是能递吃的，中午那顿她何必吃那么撑，结果还是不顶事，郁闷。

    夜十二见明落尘不说话，好像明白了。

    饿着吧，中午那顿不是白吃的。

    杨红睁开眼睛，她觉得，这一次，怎么也能看到明落尘和夜十二的死亡下场。

    明落尘和夜十二坐在地上，两人无所事事只能看着坑里的杨红，时间仿佛回到了之前。

    我们这么看来看去挺无聊的，不如聊聊天？明落尘出声。

    因为流血过多，杨红感觉头晕眼花。

    她听到明落尘的话想讽刺一番，却觉得明落尘可能想死得明白点，她善心大发，眯眼，你想聊什么？

    明落尘没想到杨红居然会接受这个提议，顿时感觉没那么无聊了，聊一下你的经历吧，反正都要死了。

    明落尘说的是杨红要死了，而杨红却认为明落尘说的是她自己，这话愉悦了杨红。

    杨红继而想到那人的话。

    他说尊者对死者是怜悯的，但只有信奉尊者的人，才能赢得尊者的喜欢，才能获得永生。

    既然尊者能做到怜悯，那她也要像尊者那样怜悯即将要死的明落尘。

    她的经历，有什么不能说的，正好打发时间。

    我出生在南方一个小渔村，家里穷，我最大又是女娃，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是我带大的，但凡家里有什么吃的穿的都先紧着弟弟，我十五岁之前就没穿过一套像样的衣服。直到十五岁那年，我要进城给人当保姆，家里才给我找了套干净的衣服。

    杨红开始回忆，表情生冷，我进城的第一份工作是照顾杨彦灵的妹妹，后来她妹妹长大了，我留在杨家跟着做饭的大娘做工。二十二岁那年，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严七爷，可最后嫁给他的却是杨彦灵。

    这段往事，杨红再次说起来已经没有当初的愤怒，因为严七爷又如何，给那人提鞋都不配。

    杨彦灵吃不惯京城的菜，杨家就让我来京城。我本来不想来，可杨彦灵说给我介绍个好男人，谁知道她让我嫁给了司机。一个穷司机，又矮又蠢，杨彦灵她也敢！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大富大贵的命，杨家换了我的命给杨彦灵，不然嫁给严七爷的那人是我才对！

    杨彦灵换了我的命，那我就要她付出代价！我趁着房子重建把罪孽的源头埋在房子下，这样无论我要做什么事，都可以心想事成了。她不是自诩有个好丈夫吗，那我就要她守寡！她不是夸她的一对女儿孝顺吗，我就让她儿子儿媳中毒。所有的一切，尊者都会给我提示，我只要服从尊者，他就会让我永生。

    杨红脸上出现疯癫的笑容，我会得到永生的，像他一样，然后我会一直陪着他，永生永世。

    又疯了一个。明落尘转头对夜十二说。

    夜十二赞同地点头，的确是疯了。

    杨红话里的那个他，有点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他就是个骗子，亏得她还那么痴迷。

    杨红笑着笑着哭出了眼泪，她不再说话，就是哭。

    她哭什么？夜十二看得一脸懵圈。

    喜极而泣？明落尘同样不知道杨红哭什么，但她还有话要问，你要一直陪着谁啊？都要死了，还不说吗？

    杨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感觉到悲痛，锥心一般。

    当她痛得倒地，快要痛死的时候，是明落尘的话让她出现了片刻的清醒。

    你要死了。明落尘看着七窍流血毫无知觉的杨红，你想陪着他，可他却想要了你的命，悲哀吗？

    杨红想开口回答，但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

    他想要了她的命？

    不可能，她不信！她要相信他，不能迷失前路。

    走好。明落尘对着气数已尽的杨红说。

    杨红在那一声走好中闭上眼睛。

    她笑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如同山上的野花绽放，艳而不妖，明媚灿烂。

    夜十二不敢置信地看着坑里死去的杨红，她，就这样，死了？

    不然你还想她死得轰轰烈烈？明落尘在杨红彻底闭上眼睛的那刻站起来，她警惕地看着她身下的那片泥土，生怕底下的东西作妖。

    没有动静？

    一分钟后，明落尘稍微放下警惕。

    然而警惕只是落下一秒，她肉眼可见地看到杨红身上的寿衣浸了血，她的脸开始撕裂腐烂，露出了狰狞的伤口，暴露森森白骨。

    一枯荣，白骨现。

    这就是中了终生的结果，短短的几分钟，杨红化为一滩血水融入了泥土中。而她的白骨下，死气腾腾，却没有肆虐。

    明落尘低头看了眼水沉香烛，这套香烛不愧是镇店之宝，非常顶事。

    夜十二看得目瞪口呆，他决定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其实内心已经爆了无数粗口。

    这TMD的太可怕了，大哥，救命！

    不对，大哥在医院里，二哥在遥远的西南，三哥在京城。

    夜十二心里轮了一遍哥哥们，最后锁定夜三，心里直呐喊着，三哥救命啊！

    公司里，夜三连打几个喷嚏，严如雪问他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可能哪个龟孙子在想我。

    夜十二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龟孙子，他继续挪向明落尘，直到明落尘瞪了他一眼。

    再挪过来，我就告诉严如雪，你占我便宜。明落尘不动，她倒要看看夜十二还想贴多近。

    明落尘的话吓得夜十二连死人骨头都不怕了，他迅速往后退，保持安全距离，语气可怜兮兮，落尘小姐，我是无辜的。

    爷的醋意很大，他不想再累死累活了。

    明落尘面无表情斜眼睨视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白牙笑容，我逗你玩的。

    夜十二眨眼，再眨眼。

    落尘小姐，逗人这回事，下次换个人吧，他就一条小命，不经吓啊。

    **

    降霜时，明落尘和夜十二稳坐如山。

    夜十二想到了坑里的金银元宝，落尘小姐，我们折好的那些纸元宝，要不要收一收，或者现在烧了？

    霜这么大，纸这么不耐水的东西，潮了会烧不起来。他们可是折了一下午的，不能白做工啊。

    再等等。

    还不到时间，时机也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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