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敝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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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梓萱听得头昏脑涨,咬着食指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委屈地撇了撇嘴应声道:“哦……那你坐吧!”

    顾铭不悦地扫了一眼摊满了衣物的床,心中升腾起一阵烦闷:“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学唱歌去!”白梓萱素来不喜撒谎,老老实实地讲真话。

    “为什么非要唱歌?你当下的生活不够开心?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它呢?”顾铭一边问一边抬步走过去,倾身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她躲躲闪闪,他索性用双手轻柔地捧住她温热的小脸,“当一个歌手和你喜欢唱歌时哼两句歌是不一样的,流行歌曲不过是一些人用来谋生的手段你懂吗?你知道那有多辛苦吗?没有任何一个歌手可以一出道便轻轻松松赚取利益名声,可能你付出的代价要比收获多好几倍。”

    “萱萱不怕辛苦!”白梓萱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地道。

    她细柔的声线配合着铿锵的语调,使顾铭微微怔了一下,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无奈地道:“辛苦和累是两回事……你知道吗,一旦踏足娱乐圈,你就再也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白梓萱迷惑地歪了歪头,他宽大的手掌异常冰冷,使她两颊也凉凉的。

    她茫然无知的神色再次将顾铭心底的担忧勾了起来,他垂眸思忖几秒才继续缓缓地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了不让你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下,做了多少努力?”

    “我懂,你嫌我丢人,嫌我是笨蛋,笨蛋不能当你的老婆。”白梓萱偏了偏头,移开目光兀自说道,“你喜欢漂亮的那种,或者那种很厉害的女人!”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只想让你知道,乌合之众大都是恶意为先的。”顾铭一着急便脱口而出,怕她听不懂,又循循善诱地提点,“萱萱,你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在我生日那天去学校找我玩那次吗?”

    白梓萱圆溜溜的大眼睛打了个转儿,然后昂起头、拧着眉看向天花板,吊灯明晃晃的光线慷慨地洒进她晶亮的眸子里。

    她的回忆倒退到了八岁时的10月27日。

    顾铭从来不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他是父亲出轨的产物,是一个婚姻失败的象征,又时刻提醒着白婉莹那段伤心的往事,而他的亲生母亲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出生在这个世界是什么好事。

    那天,顾铭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起床上学,可刚下第一节课便听到楼下一片反常的嘈杂。他本无心管闲事,但他在乱糟糟的喧闹中隐约听到了很像白梓萱的声音,她的嗓音很有辨识度,说话时好听得如同八音盒敲出来的音节。

    顾铭心底不好的预感节节攀升,索性跑出了教室,趴在栏杆上探寻究竟。他一眼就看到了白家的司机,他被一群学生推搡排挤着,正哑着嗓子大声嚷着什么。

    白梓萱圆润娇小的身影正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在中央。

    他们仗着身高优势,抢了她的东西,恶意地抛来抛去,而白梓萱跳高高也碰不到。

    白梓萱脑子笨、死心眼,东西抛到谁那里她就往哪边跑,累得满头大汗、小脸绯红、气喘吁吁,但是她也没生气没大哭,只是更加努力地跳高高,脚步更快地跑来跑去。

    她是善意的,所以感受不到其他人耍弄的低级心理。她只当是所有人在同她玩闹,所以她一边跑还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拉长了腔调道:“不闹了不闹了!萱萱跑不动了啦!”

    这样的场景落在顾铭眼里,就如同千百根针骤然扎入瞳孔。

    他只觉全身血气上涌,刹那间头晕目眩像被人猛地闷头打了一棍,下一秒便骤然捏紧了拳头,转身从楼梯冲了下去。

    “不能扔,不能扔!”白梓萱徒劳地嚷着,依旧笨笨地在跑来跑去,但是她着实来来回回跑得有点晕了,一个没站稳就摔在地上。

    她一倒地,立刻开始有人拽她的衣服。

    “你们找死!”顾铭从素来品行恶劣,得罪的人不少,通常遇到棘手问题都是直接用暴力解决,或许是在白家的遭遇使他有太多情绪无处发泄,满身戾气的他打架次数全校数第一,但他无论哪次打架都没像这般动怒过。

    “铭哥哥!”白梓萱见到顾铭走了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铭哥哥生日快乐!对不起哦,萱萱今天睡过头了,早上没见到你!”

    顾铭动作骤然僵住,想要打人的念头突然就奇异地被克制住了。

    他想他不能在白梓萱面前打架。

    愤怒和暴力是那般低等和丑陋,他不愿污了白梓萱那双纯净无暇的眼睛。

    她说“生日快乐”,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这般欢喜过,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愉悦感——他可以天天看到她,他是多么的幸运。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等他放学回家?!

    司机也是,居然还听了她的话,把她送到了学校?!

    顾铭想要责备,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铭哥哥生日快乐~~~”周围表情嘲讽的男生开始学着白梓萱奶声奶气的腔调说着这句话,讥诮恶搞。

    顾铭冷着眸子扫了他们一眼,额角绷得紧紧的。

    “我让他们叫你出来,可是他们都说不认识你。”白梓萱一边说一边四处搜寻着她带来的蛋糕盒子。

    司机终于挤着黑压压的学生群匆匆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拍拍白梓萱身上的土,因为气愤而涨得满脸通红:“你们这群学生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去告你们!”

    “啊哈哈哈,你告啊,快去告!”几个男生猖狂的声音零星传来。

    “蛋糕呢?”白梓萱毫不在意地推开司机,着急地搜寻着她那个“叮当猫”的蛋糕盒子,那是她亲手做的,盒子上的蝴蝶结也是她自己系的,她笨,学了好久才把结打漂亮打满意了,本打算早餐的时候给顾铭送过去,结果她太累,睡得太晚,早晨就没起来,只得缠着司机叔叔带她来学校,她怕蛋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顾铭眼疾手快地将地上砸成一滩奶油、歪歪斜斜、肮脏不堪的蛋糕盒子捡起来,脱了校服上衣藏在里面,在一片推推桑桑的嘲笑声中忍着满腔翻滚的怒意,勾唇温柔地笑着对白梓萱说:“他们骗你呢,一个学校的怎么会不认识我,刚刚已经有人把蛋糕给我了,好好吃,叮当猫我也最喜欢最喜欢了,谢谢萱萱!”

    “真哒?”白梓萱听到他说“叮当猫”,便对他已经收到了蛋糕深信不疑,开心地拍了拍手。

    “嗯,快回去吧,我一会儿要上课了。”顾铭护着她绕开嬉闹尖叫的学生群,将她送上了私家车,又看了看她微微擦伤的掌心,心疼地嘱咐道,“回家之后让人帮你擦点药,知道了吗?”

    “铭哥哥,你开心吗?”白梓萱将小手背到身后不给他看。

    “开心。”顾铭笑笑。

    “真好,我还怕我跑来你学校,你会生气呢!”白梓萱心满意足地咧嘴嬉笑,又凑过去在顾铭脸颊上又香了一下。

    那天顾铭回去破天荒地没有跟任何人打架,一路上好几个男生言语讥讽地挑衅他,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回了教室。

    他在这个学校不受欢迎,一个是因为他性格太过傲气狂妄,偏偏又有不可一世的资本,每逢打架闹事,学校从领导到老师齐齐偏袒,早就引起非议,差别待遇使他惹了众怒,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他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追求对象,这让同处青春期年纪又比他大一些的男生十分不服气,早就想修理他。

    就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很多男生放学回家的路上单车出了故障,或是刹车问题,或是半路车轮突然脱落,或是其他什么不易察觉的毛病,男生骑车子的时候又百无禁忌、横冲直撞,所以那些男生当晚全部遭遇交通事故,伤得重的把脸摔得破相,伤得轻的也腿部骨折。

    他们全部怀疑是顾铭做了手脚,因为他们几个人无一例外是当天欺负了白梓萱的,但谁都拿不出证据,也没有目击者,所以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了结,几个男生糟了这般窝囊的灾祸,自然记恨在心里,年少气盛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后果,他们不能拿顾铭怎么样,便打定主意那白梓萱开刀。

    他们在白家别墅盯梢了好几天,见到白梓萱出门便以顾铭的名义将她哄骗到了僻静的小道上,白梓萱本就好骗,又毫无防心,自然上当。

    那天放学,顾铭斜斜地单肩背着书包走回家的时候,看到白梓萱一个人像虾米一般蜷在路口,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身子瑟瑟发抖,周遭恰逢有放学回家的小学生经过,便开始向她扔石头,嘴里高声叫喊着:“傻子傻子!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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