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凶案-《大遂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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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入户,瓦砾轻颤。

    猫叫声也停了,除了风,再没有别的什么声音。

    相遂宁静静地听着月娘哭诉。

    “当年我嫌许俊穷,驾车又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托人谋了一份儿在聂家浆洗衣裳的活计。可浆洗衣裳挣的银子也很有限,房租要给,一日三餐要准备,人又会生病、穿衣、人情来往,那一点儿银子怎么够呢?”

    “所以你为了银子跟聂老爷在一起了?”明珠接了一句。

    月娘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一开始跟他在一起,是冲着他的银子去的,不然我图他什么?图他年纪大吗?”

    这倒也是。毕竟聂老爷已经是个当外祖父的人了。

    “开始他零零散散给过我些银子,我们也背着许俊,隔三差五的睡一回,毕竟我在他家浆洗衣裳,去他家也名正言顺。那时候我看着他大老婆还有三房小妾的吃穿都很好,想着以后我也会是那样体面,那时候我常说给他添个儿子,他也不反对,说若生儿子就接回家里去养,一定会好生疼我。”

    男人的话,有两种,是不能信的。

    一,在床上说的话。

    二,在床下说的话。

    月娘明显是属于利令智昏了。

    又或者,聂老爷当初忽悠她的时候,的确用了心。

    反正月娘是准备跟聂老爷同生共死,死后还要埋一个坟里的。

    说起过往,月娘干枯的脸慢慢绽开,女人啊,总是这样,一点点小小的满足,过往一点点儿的甜蜜,都足以支撑她笑起来。

    “我跟聂老爷也曾被许俊发现过,为了维护他的名声,我还骗许俊说我是跟常公公好了,为的就是常公公位高,许俊不能拿他怎么样,只会默默忍了。再后来,许俊看我看的愈发紧了,以前上完工还会去天桥看看杂耍,或是在街头看人家下棋,知道我偷人的事以后,他除了驾车,就是回家看着我,我跟聂老爷正在兴头上,多了他一个累赘,真是多余的很,可他又不会凭口消失。”

    “所以你们想了一出借刀杀人?”相遂宁眼皮也没抬一下。

    为了情爱,从古自今,太多的凶案发生了。

    月娘也十分佩服相遂宁的伶俐,她还未说,她就已经知晓,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竟有这般见识。

    “许俊以前待我很好,知道我红杏出墙以后,每每喝醉,都是磨刀霍霍,一会儿说要杀了奸夫,一会儿说要宰了我。我跟聂老爷商量来商量去,不如先下手为强。想着既然要让许俊死,那不如弄一票大的,就拿常公公开刀好了,如果许俊杀了常公公,他一定会死。”

    “所以你们才把许俊的鞋子放在常公公床下,试图制造许俊是凶手的假象?”

    月娘茫然点了点头。

    聂老爷的爱情让她眼神里迸发出原本没有的花火,那花火似六月枝头玫瑰盛放,一簇簇,一丛丛,那艳丽的色彩烧得她整个人都是红的。

    现在她眼里的花火熄了,像过年时燃放的烟花,烟花尽了,璀璨不复,只剩下满地的灰屑,一片狼藉。

    “以前许俊的鞋子上从没有云纹,自从我们商量诬陷于他,我就开始用紫色粗线给他每双鞋子都绣上记号。至于把鞋子放到常公公床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做不了的,据聂老爷说,他家的白二、白四颇有些功夫,是他买回来看家护院的,作用大约就是大狼狗,我把鞋子给聂老爷,他让白二、白四拿着偷偷藏去常公公床底下。”

    常公公好歹是皇上面前红人,那处宅院也不小,跟常公公毫无瓜葛的白二、白四又怎么能进到常公公家放东西呢?

    相遂宁心存疑问。

    明珠也很不解:“难道常府的人没发现你们?”

    月娘摇摇头:“聂老爷说,他大约观察了一个多月,常公公宅院大,家丁少,那几个仆人也多半是半大孩子,什么也不懂,或许是仗着名气大,无人敢欺,所以常公公家的守卫并不严谨,加上常公公多数时候要在宫里当差,并不在家,白二、白四从常府的狗洞钻进去,进了常公公的卧房放东西,也很方便。”

    “你们如何杀人?”

    “杀人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敢干的。这种大事得聂老爷指挥,我听他说,他跟踪常公公那一日,正好发现常公公喝醉了酒,于是他许了白二、白四各一百两银子,让他们俩趁着夜色从狗洞猫进去,趁着常公公酒醉不大动弹,拿绳子勒他的脖子。两个有身手的人勒一个酒醉的老头,还是容易下手的。”

    “为什么会有两道勒痕?”

    月娘低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那种命案现场,我也不敢去的,也没听聂老爷提及,或许……我想……或许是常公公挣扎,所以头一次没勒死,又勒了第二次?毕竟这事一次就要做成,不然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下次就不好动手了。”

    “常公公跟你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唉,说起来也是对不起常公公,可或许是……或许是当时我跟聂老爷睡昏了头,一心想着弄死许俊,至于他是常公公还是李公公、张公公,也没什么分别了。如今想想,为了聂老爷一个拈花惹草的老头,竟做出这种谋害亲夫的事来,真是……”月娘几乎说不下去:“天道苍苍,报应不爽,这不,聂老爷派人来杀我了,他大约是怕我缠上他,所以就让白二、白四其中的一个来勒死我。我从没想过,前一遭还要共白头的两个人啊,反目起来,竟狠得要夺对方的命。”

    那个绳套,在烛火之下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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