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古老的商径一路向东，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那些被奇美拉与狮鹫践踏过的原野。巨大的脚印痕迹还很新鲜，附近甚至还有龙巫教们扎营的痕迹。

    “他们在后退？”

    卡尔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营地上留下的火炭和被褥，以及那些黑色的龙巫教长袍也被遗漏在了草原上，颇有丢盔弃甲的样子。

    “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袭击啊……干嘛要作出这一副夺路而逃的姿态呢？”卡尔挠了挠头，“龙巫教现在还不清楚米特拉玛被刺杀的事情？”

    “的确奇怪。尽管刺杀米特拉玛的人不太可能与龙巫教有关，但龙巫教在银月联邦的境内肆虐了多年，银月城应该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希雅不安地看着远方阴云密布的广袤荒野，“他们应当对我们的现状了如指掌才是。”

    “难道是摩德恩和猎鹰堡守军接连战败之后，他们又评估了一下形势觉得不可力敌？所以用那些野兽作掩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撤回了沙漠？”卡尔揣测道。

    从死岩路口到沙漠中心，这段路并不难走，至多一天，就能让龙巫教的邪教徒们回归黄沙的隐匿。他们对沙漠的熟悉比远征军强得多，更可以利用这一优势蚕食掉远征军的人力。

    “那又何必倾巢而出故作姿态来要求决战？浪费辎重给养吗？”希雅摇了摇头，“而且那些狮鹫与奇美拉，单独拉出来所能造成的威胁毕竟有限，但如果两军拉开兵戈，让野兽们突入我们阵中，那造成的破坏力可就相当震撼了。”

    “喵……莫不是他们的关键人物也被刺杀了吧？”艾莎忽然在师徒俩背后冷不丁地说道。

    “啊？”

    “散几个斥候出去吧，保险起见。”艾莎咋舌道，“就算塞尔人出局了，事儿也还没结束呢。”

    行军继续，只是卡尔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在斥候确认了大军四周真的再无丝毫敌军踪影的时候，众人心中的疑窦反而更重几分。

    直到天光暗沉，即将入夜，古老商路的三叉交汇之处终于出现在了大军面前。一块光秃秃的形似颅骨的岩石突兀地立在路口旁边，那骷髅石的“眼睛”部位插着一块儿被岁月严重风化的木板，上面分别用通用语和矮人语写道“死岩路口”。

    这里扎营的痕迹更加明显，路口附近的稻草都已经弯折，地上了留下了大量用于支撑营帐的木钉和防水油布。一些武器和盔甲被随意散落在地，通往不同方向的脚印和马蹄印凌乱无比。

    四周每隔十几步，就有一片像是被雷击过的草甸，一片焦黑。而在草甸附近，还能看到几具已经碳化的尸体。

    “这些雷击的痕迹，是龙巫妖留下的。”卡尔面色凝重，“真龙的味道我太熟悉了，但这些吐息上又残留了一些死灵的力量。”

    “这么说，邪教徒们居然和龙巫妖……内讧了？”莉莉安屏息凝神，将法杖横至在胸前，“卡尔，帮个忙，把那具尸体扶起来。”

    一些预言灵光钻进了焦黑尸体体内，立刻在他背后浮现起了一道灰黑的流光，像颂光者剧院的舞台幕被打上了滑稽戏投影，几个扭曲的身形记录着死者身前的场景。

    这种叫做临别遗言的预言术，可以以死者的视角，重现死者最多一天前所经历的事情，对城市守卫来说，是调查谋杀案最好的选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毕竟是一种很简单的术式，所能灌注的灵光也十分有限。因为画面过于扭曲，只能大概地看清事物的轮廓。

    应该是日出时分，尸体的主人便与他的同党在死岩路口扎下了营帐，随后便开始了等待。但当他们架起烹饪锅，正准备稍稍放松一下时，一个骑着马的身影冲入了画面中。

    他与众人只简单地吼了两句之后，所有龙巫教的邪教徒就像是突然感到了无比的畏惧一般，开始带上了周围一切能带的东西四散奔逃，然而没过几秒，几道巨大的身影就遮蔽了附近的天空，顿时空中雷鸣大作，突如其来的龙吟响彻天际之后，尸体主人生前的画面在此时就戛然而止了。

    之前那场违背天时的雨，恐怕也与这些能够呼唤雷霆的龙巫妖的愤怒有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蓝龙。从黑影的数量判断，至少是三四只成年的蓝龙，加上五头蓝龙龙巫妖。”夏弥娜挑了挑眉，“从龙吼声所裹挟的情绪上来看，这些龙和龙巫妖之间似乎是正在发生争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对龙巫教已经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不满？”芙兰莎有些奇怪，“前几次远征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算最近，我带着明檀禁军来的时候，那些龙巫妖似乎依旧对龙巫教言听计从啊？”

    “小姑娘，龙巫妖可不是龙巫教的奴隶喵。”艾莎轻笑道，“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和乃至比超越死亡之前更强大的智慧。的确，脱离龙类种群之后，他们需要邪教徒来保护命匣不被外界破坏，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以巨龙的视角来策划阴谋和制造毁灭。”

    “如果说邪教徒在提亚马特死后还尚能保留部分人性的话，在龙巫妖的骨子里刻着的就是破坏、毁灭。一旦这些龙巫妖彻底失去束缚，恐怕会在银月联邦……不，整个剑湾掀起一场灾难。因为……他们可不会轻易亲自上阵。”

    “提亚马特被封印，原本就已经影响了邪教徒与龙巫妖之间的利益关系。那些以邪恶死灵术复生的巨龙渐渐恢复神智之后，恐怕很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龙巫教所利用的事实。”艾莎摆弄着那具邪教徒的尸体，从他的后腰处找到了一枚还未被雷霆破坏掉的宝石，“这些邪教徒身上带着的东西，恐怕会与龙巫妖产生共鸣，影响他们的心智，暂时控制龙巫妖为他们所用。但这些宝石对真龙是没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