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店掌柜:“一看客官就是熟稔官场文墨之人,小店除了四宝、经书还有科考集册。文集出自洛阳、杭州大家,我平阳得来这些的只此一家,本地学子多来寻觅研读。客官看上哪个,小店愿以本价相售。” 这些东西邓兆恒当初都看腻了,现在哪里提得起兴趣,浏览一番,拿了一本平阳府名胜的唐宋古碑拓片,坐下慢慢翻看。 掌柜赶忙上来茶,邓知府呷了一口,说:“看气象,掌柜也是雅士之流,在下冒然问,可曾取得功名?” 掌柜:“岂敢妄受尊长。在下弘治初年院试得中后,屡试不第。就与同道合伙盘下了这家文墨斋,读书、卖书,靠书挣衣食倒也没离了本行。” 邓兆恒:“纸墨、经典、文集,哪个买得更踊跃些?” 掌柜:“文集最好,纸墨次之,经典最利薄,平时难得卖出几册。” 邓兆恒:“以在下之见,恰是颠倒了。读书经典最为重要,次用文墨,文集参考一二即可。” 掌柜抚手道:“即是,即是。可惜时下读书人已不懂用功,直接丢下经典,多背些文集,以期押中考题,实是与科举背道而驰啊。” 邓兆恒:“平日来贵宝斋相看挑选的都是何等样人?” 掌柜:“纸墨多和官府相关,文集自然都是科考学子。” 邓兆恒:“若多采购些笔墨、书籍可否折些银价?” 掌柜:“在下多句嘴,以在下观,阁下与家仆非商贾中人啊,倒是像官府中的尊贵之人,今日到小店自是有缘,若需些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在下无不尽力。” 耽搁了多时,邓兆恒翻看了拓片,觉得不买些过意不去,就让老何收了拓片,而掌柜无论如何不收银钱,只当是与贵人结缘。 出了店门,邓知府沿街慢慢向南,奔着鼓楼方向走。 此时,艳阳高照平阳城,街上挑担的、卖菜的、摆摊的排在街两边,沿街店铺门户大开,伙计们大声吆喝着买卖,有骑马、坐轿、赶车的从街中间张扬而过,也有三两结伙逛街、买东西的,一派太平盛景。 邓知府与老何淹没在人流之中,再无人注目。 原在京师,所往不是吏部衙门、就是岳丈家的府宅,高门大院,出入不是骑马就是乘轿,极少混迹百姓中间,顿觉新鲜又快意。 他在人流中望了望天,跺了跺脚,问老何:“我这里跺跺脚,平阳府颤否?” 老何笑答:“真颤倒是不会,不过老爷乃一府之主,平阳城里一声喝,哪个敢不听” 邓兆恒:“但愿吧。” 突然耳边一声喝骂:“日你祖宗!大白天抢食儿吃,属野狗的,活该饿死。”身边一个扎唐巾、穿粗布衣的小个子伙计往前追了两步作罢,骂骂咧咧地回来。 前面一个衣着破烂、头发胡乱扎成个髻的高个子男人手里捏着两个白白的馒头,边跑边回头看有没有人追。 邓知府这才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混杂着不少衣着明显破烂的人,不是乞丐便是流民。 这些人边走边东张西望看路边的摊,路边炸油糕、肉包子、淋上麻油的葱花儿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邓兆恒问:“你在京城市面可见过这么多流民?” 老何:“老爷,即使在南城根儿也没见过这么多,这都成乞丐城了。” 邓兆恒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掌管的平阳城是个乞丐城。老何能这么说,朝廷上下也都会这么说,就接着问:“依你看这乞丐流民还会多下去么?” 见他犹豫,邓兆恒道:“自家人,无妨。” 老何:“若放任下去,多半会越来越多。小人儿时经过灾荒,流民也爱扎堆儿,流民越多的地方,别处的流民越爱去。” “那我如何才能不放任?”邓兆恒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到了鼓楼下面。 这里是平阳城正中央,地面宽敞,两边的店铺也高大精致些,城楼上彩旗飘扬,有军兵值守。 鼓楼下靠墙根儿的阴凉处是几个挑担、推车卖菜的,这个季节大部分蔬菜还没长成,都是些小葱、小白菜、香椿芽儿、嫩菠菜之类。 城门下的青石板被车马人流踩得溜光;鼓楼的南面背风,被艳阳照着,很是暖和。几个流浪的闲汉或蹲或坐,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流。 一个麻衣麻鞋、戴六瓣帽、面若重枣、花白山羊胡子的老汉,也蹲在几个流浪汉中间,面前放着一个荆条篓,有半篓青红的杏儿。 老汉笑眯眯地递给身边流浪汉一人一个杏儿,那些流浪汉也笑眯眯地接过,手一捏,拇指肚大的小杏儿绽开两半儿,外青里红,丢进嘴里嚼着舍不得咽下。 邓知府想起离京时城外北山阳坡上的杏花儿正开,一路走到平阳,却已是杏儿熟了。 踱到跟前,拿起一个闻闻,咽了口吐沫。 第(2/3)页